东昌府的中军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满案的军报与舆图。张叔夜身着青袍，面容憔悴，连日来的奔逃与防务操劳，让这位素来沉稳的监军眉宇间堆满了疲惫。他刚处理完突围残部的安置事宜，帐外便传来亲兵禀报：“监军大人，火器统领凌老丈求见。”
张叔夜心中一动，放下手中的狼毫：“快请。”
不多时，乔装成“凌老丈”的凌振缓步走入帐中。他依旧身着灰布长衫，头戴斗笠，只是眉宇间褪去了几分匠人的粗粝，多了几分归心似箭的急切。“草民凌老丈，参见监军大人。”他躬身行礼，声音依旧刻意压低。
张叔夜抬手虚扶：“凌统领不必多礼，坐。”他目光复杂地打量着眼前之人，若不是梁山外那三炮轰开梁山营寨的雷霆之势，他实在难以将这看似普通的老者与“神兵利器”的掌控者联系起来。“不知凌统领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凌振落座后，并未寒暄，直截了当地说道：“回监军大人，草民此次前来，是向大人请辞的。”
“请辞？”张叔夜猛地抬头，眼中满是讶异，“如今东昌府正值用人之际，西军的吴将军即将到来，张清将军也已在调集兵力，不日便要与梁山贼寇决战，凌统领手中的火器乃是破敌关键，为何此时要辞？”
凌振脸上露出一丝为难，语气诚恳：“监军大人有所不知，草民本是云游匠人，无牵无挂，此次出山相助，只因敬佩呼延将军的忠义与大人的清正。如今兵败，呼延将军被俘，草民心中悲痛，已无心再参与战事。再者，草民年事已高，连日征战，身体早已吃不消，只想早日回归山林，安度晚年。”
他顿了顿，补充道：“草民已将这三尊炮留在此地，虎蹲炮的拆解、填装之法，以及轰天雷的简易制作工艺，尽数记录在这册竹简之上，留给大人。日后若需使用火器，可让军中工匠参照此法制作，虽威力不及草民带来的精制之器，却也足以应对寻常战事。而所需精火药，登州府鸿盈坊下房舵主曹玲是小人旧友，您可以去当地鸿盈坊购买。”
说罢，凌振从怀中取出一册竹简，双手奉上。
张叔夜接过竹简，指尖摩挲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凌振的火器在高唐州之战中发挥了多大的作用，若不是朱勔克扣粮草导致军哗，说不定早已攻破梁山。如今凌振要走，东昌府便失去了最大的破敌利器，日后与梁山交战，胜算又少了几分。
“凌统领，此事可否再斟酌一二？”张叔夜劝道，“吴玠将军不日便到，朝廷也已派遣三万禁军驰援。待平定梁山，我定奏请陛下，为你加官进爵，赏赐千金，岂不比归隐山林强？”
凌振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大人好意，草民心领。草民一生淡泊名利，不求富贵，只求安稳度日。如今心愿已了，再无牵挂，还望大人成全。”
他起身再次躬身行礼：“草民此去，绝不多言军中之事，还请大人放心。只是有一言相劝：梁山贼寇并非寻常草寇，宋江、吴用智谋过人，公孙胜妖法厉害，且上下一心，不可小觑。大人与吴将军日后交战，务必谨慎行事，切勿轻敌。”
张叔夜看着凌振决绝的模样，知道再劝无益。他长叹一声：“罢了，人各有志，我便不强留你了。凌统领放心，你的功劳，我定会禀报朝廷，你的安危，我也会派人护送你出东昌府地界。”
“多谢大人成全！”凌振眼中闪过一丝感激，“护送不必了，草民云游惯了，独自上路反倒自在。大人保重，草民告辞！”
说罢，凌振转身，不再留恋，大步走出中军帐。
帐外，夜色深沉，寒星点点。凌振抬头望了一眼北方的天空，眼中闪过一丝归乡的急切。他没有丝毫停留，朝着城外走去，身影很快便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张叔夜站在帐门口，望着凌振远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感慨。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竹简，轻轻叹了口气：“如此奇人，却不愿为朝廷效力，真是可惜了。”其实作为一个聪明的人，他猜出了一点东西，但是目前来看是友非敌，他也不便明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