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再一送,镋尖透胸而过,将辽将整个人挑起,手中短刀一翻枭首,身体重重掷向街边火海。火焰“轰”地腾起丈高,将萧庆残躯吞没。 ……粮囤方向,爆炸声此起彼伏。李助已率部点燃第三座粮囤,火借风势,卷上夜空,映得雪原赤红如血。
宋军开始撤退,每人马鞍后多缚一袋辽军首级,袋内塞满生米——那是焚粮时顺手捞的,算额外战利品。范正鸿驻马回望,蔚州城已陷火海,三座粮囤如三支通天火炬,照得百里雪夜通明。风送焦糊味,混着人肉熟香,令人作呕。少年却大笑,笑声在火风里传出老远。“走!”他拔起钉柱凤翅镏金镋,一下斩断“辽”字旗杆,旗面落入火海,瞬成灰烬。狮子骢长嘶,四蹄腾起,载着少年将军,如一条火龙,冲出城门。背后,雪又开始下,大片大片,试图掩埋满地的血与火,却掩不住空气中久久不散的焦糊与腥甜。
……卯时末,黑松林北口。三千骑只剩一千八百,人人浴血,马马带伤,却人人鞍后悬粮袋,袋内米豆渗血,结成赤色冰坨。王舜臣左臂中箭,箭杆已折,箭镞尚嵌骨里,他却笑得癫狂:“少将军,俺攒了八十颗首级,回京换酒,够喝三年!”
林冲蛇矛半弯,矛尖缺如锯齿,仍被他把玩于掌心,像抚摸情人肌肤;丘岳九环大刀剩六环,刀口卷刃,他却用指腹一遍遍抹血,抹得刀身亮如赤镜;周昂王焕并肩而坐,两人兵刃皆断,却共饮一袋马奶酒,酒混血水,仍喝得咕咚作响。
范正鸿独坐枯树之下,长镗插雪,镋口如月。少年卸去左肩碎甲,露出伤口——刀痕深可见骨,血已凝紫。他以雪搓手,待指节恢复知觉,才自怀中摸出一方白帕,帕上绣“范”字,已被血浸透。少年以齿咬帕一端,右手三绕两缠,将伤口粗粗扎住。“回定州,”他起身,声音不高,却压过风雪,“把米带回去,把名字带回去。”
“那蔚州?”李助问。
“火会灭,城会修,粮会再囤。我们占不下没人守”少年翻身上马,狮子骢踏雪,血染的鬃毛在风中猎猎,“但今夜之后,燕云十六州每座粮仓,都会梦见我范正鸿的镗。”
他回头,最后望一眼南方天际。那里,火势已弱,黑烟却仍盘旋不散,像一条被斩了头却仍挣扎的巨龙,在雪原上空久久扭动。少年咧嘴,齿列映着远方残火,白得森然。“走!”铁蹄再起,碾碎晨霜,一千八百骑如一条黑龙,驮着火与血,向宋营疾驰。背后,蔚州城头,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在焦黑的残旗杆上——旗杆顶端,半截被烧得卷曲的“辽”字,正随风飘落,像一片枯叶,落入火后的灰烬,再无踪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