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范纯礼虚虚抬手:“免礼。今日不论国爵,只叙家齿。你既进此门,便是范家长媳。”
范纯粹含笑补一句:“也是咱老哥仨等了半辈子才盼来的女孙。来日你多生几个胖娃娃,我们就算闭眼,也笑得响些。”
赵持盈垂首,耳根飞红,却大大方方应道:“谨遵伯父教。”
两位老人相视一笑,同时伸手,揭开面前一只乌木托盘——
红绫下,是两枚羊脂玉佩。一枚雕“鸿雁展翼”,一枚琢“盈月当空”,玉色凝脂,灯火透进去,竟泛出微微的粉。
“合则圆满,分亦成双。”范纯礼缓声道,“正鸿他爹去得早,我们这两个老骨头,今日替他行‘授佩’之礼。”
范正鸿闻言,双膝落地,叩首及地:“侄儿代亡父,叩谢伯父养育。”
赵持盈随他并肩跪下,双手高举过顶,接过玉佩。指尖相触,只觉那一抹温润顺着血脉直抵心口——像有人轻声封笺。
礼罢,众人移步花厅。那坛“梨花白”已温在铜壶里,酒面浮着几瓣新摘的梅,清冽里带一丝甜。
范纯仁亲自斟第一盏,递到赵持盈面前:“丫头,这是我们大哥当年跟父亲在西夏的时候酿的酒,酿酒二十年,等的便是今日。你先尝。”
她双手接过,屏息抿一口——
初入口,冰得像燕云残雪;滚过喉,却忽地炸开一簇火,烧得眼眶发热。她忍不住轻咳,泪珠滚下来,却笑得极亮:“好酒!再温一盏,我敬三位伯父。”
范芷笙拍手:“嫂嫂好气魄!”
范正鸿侧目看她,唇角翘得高高:“慢些,别抢我风头。”
“谁抢你的。”赵持盈抬袖拭泪,低声回他,“我只是……终于把‘郡主’呛出去了。”
他低笑,伸指在她杯沿轻轻一弹:“那就剩‘范赵氏’了,余生请多指教。”
铜壶复倾,酒液落盏,声音清越,像更漏新换的银签。窗外雪色映灯,灯影摇金;远处街市爆竹又起,一声近,一声远,仿佛替他们把旧岁所有未尽的欢喜,一并点燃。
次日卯正,赵持盈便醒了。
窗外雀声啾啾,雪后第一缕日色斜透霞影纱,落在她昨夜褪下的那件绯嫁衣上——衣角金线尚沾酒香,像一瓣被晨露压低的梅。
她轻手披衣下榻,便见案上多了一只乌木剔红匣。匣盖虚掩,露出里头薄薄一折黄绫。
展开,是范正鸿的字,墨迹犹新:
“郡主妆奁,本当由内府置办。然吾思之:
若仍以凤阙之礼,何以换布衣之欢?
故昨日四鼓,我已托燕云旧部,将卿昔日封桩之私财,尽易为民间百物。
今列单如下,卿可删增。
倘有不足,便以吾此后俸银,按年补之,直至白发。”
单子上,一行行写得极细:
.京西水磨胡同青砖小院一所,门向朝阳,可种一畦芍药;
.宣德门外织机三架,络车、纬车俱全,愿卿夏日自织轻罗;
.苏州桥匠人五名,擅刻花梨,可为卿打嫁床、画眉小案;
.彩缎五十匹,内二十匹为燕云染色,留作来日孩儿襁褓;
.梨花白酒十坛,今已埋于老梅树下,五载后开,当为周岁宴;
.碎银三百两,兑成小小银稞子,任卿买糖葫芦、看社戏、赏灯市,不必记账。
末尾,又添一句:
“若仍思归宫禁,亦可——但须携我。”
用过早粥,她便拉了范芷笙,轻车简从,悄悄出府。
前门外,正逢“腊月娶市”——满街朱红,一望如霞。
绸缎铺前,她指着一匹月白暗云纹的缎子道:“这个做帐额,夜里映灯,像春水。”
芷笙却瞄上旁边绣百蝶穿花的:“嫂嫂,这个裁枕面,才叫蝴蝶入梦!”
两个女子叽叽喳喳,砍得掌柜直捋胡子:“夫人小姐放心,半价半价!权当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