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
又至银匠市口。
赵持盈从袖里摸出一张小图:一对并蒂莲簪,莲须垂珠,须尾各坠小小鸿雁。
“劳烦师傅,十四日后来取。”她顿了顿,低声补一句,“是我……及笄时便想戴的样式。”
老铁匠眯眼笑:“明白,姑娘家的心事,老朽懂。”
再转骡马市,她挑了一匹枣骝马,通体无杂毛,四蹄踏雪。
“给范正鸿。”她拍拍马颈,“他昔日铁骑,如今虽用不上,可我想让他记得——纵布衣,亦有万里心胸。”
芷笙偷偷朝她挤眼:“哥哥收到,一定美得找不着北。”
亥正,范府后罩楼灯火通明。
长案铺排,红绸堆霞,赵持盈亲执画粉,在缎面上下轻轻一勾:
——“袖要稍宽,他爱把肘支在窗上写字;
腰收半寸,好让我挽着;
领口绣一圈最浅的梨蕊,免得雪天显得冷清。”
针娘们掩唇笑:“新娘子疼新郎,疼到骨子里。”
她低头,耳尖飞红,却佯装镇定:“裁衣的道理,与排兵布阵同——知己知彼罢了。”
窗外,老梅影投在粉壁上,风一过,簌簌作响,像替谁偷记这一笔软红香雪。
楼外敲过三更,范正鸿才从兵部议事归。
推门,便见满室红灯,他的姑娘伏案睡着了——臂弯下还压着半只未缝完的荷包:月白底,两尾游鱼,一尾缀“鸿”,一尾缀“盈”,针脚细密到几乎看不见线头。
他俯身,把人轻抱回榻。
赵持盈迷蒙睁眼,嗓音软糯:“别弄醒我的梦……刚梦见布庄老板说,‘这对新人裁得世间最称身的嫁衣’。”
“睡吧。”他替她掖好被角,“十四日后,我穿给你看。”
她弯唇,却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在枕下摸出一张小小红签——
“十四日卯正,花轿出府;
辰初二刻,谒祠告庙;
巳正,迎入青庐,行合卺;
午时一刻,开梨花白,遍谢宾客;
未正,散席,梅影下,换寻常布衣,
从此烟火人间,日日皆是好日子。”
她递给他,指尖写着倦意,却亮着欢喜:
“范正鸿,到时候,你可别走错时辰。”
他握住那红签,低头吻在她发旋:
“放心,我早把这一日,在心里走了一万遍。”
余下的日子,像被阳光晒透的蜜,稠得化不开。
梨花白每日温一盏,酒香在梅树下绕梁;
嫁衣一日日成形,金鸿雁在烛火里展翅;
小院墙头,芍药已翻出新芽;
织机旁,芷笙偷偷学缠纬线,嘴里念叨:“先练手,等将来给我小侄儿织襁褓……”
而赵持盈,每晚在红灯下缝最后一针时,总会听见更鼓响——
那声音像告诉她:
“别怕,这一次,不再是宫墙更漏,而是人间长夜,陪你到天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