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说,姐儿在边地吃苦,如今添了哥儿,要把天上的月亮也摘下来!\"
范氏宗亲从安徽阜阳一路北上,由范正鸿的族叔范纯粹领队,浩浩荡荡二十辆大车。最惹眼的是一架\"百岁床\"——选用徽州百年香樟,雕有\"十八学士二十四孝\",床柱嵌金,床顶悬七个银铃,寓意\"七星捧月\"。族叔颤巍巍道:\"你父亲早逝,老朽替他抱孙,纵是千里,也要把家乡的风送来。\"
最出人意料的是完颜兀鲁。她率二十名女真骑士,自按出虎水兼程而回,每人负一匹纯色骏马,马鬃编着红绫,马上驮着整张白熊皮、七尾火狐、一对活的白隼。她跳下马,熊皮往地上一铺,白隼振翅,惊得满院雀鸟乱飞。她叉腰大笑:\"范长子,这是草原给他的第一双翅膀!\"又解下腰间匕首,插在熊皮上,\"女真认他,不咬,这是王的承诺。\"
日落时分,风尘仆仆的一行车马停在府门外。车门开处,先探出一只绣鞋,月白缎面,绣着并蒂莲——范芷笙到了。
她一袭天水碧襦裙,鬓边别着家乡凤仙,满面风霜却掩不住眸中雀跃。看见哥哥,她提着裙子就跑,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阿兄!我来当姑姑了!\"
紧跟在她身后的是陆登,白衣已蒙尘,却仍掩不住清俊。他左手提着一筐徽州松墨、右手抱着一只檀木匣,匣上雕着\"瓜瓞绵绵\"。两人并肩而立,竟无需言语,便是一道风景。
范芷笙一头扎进哥哥怀里,又哭又笑:\"娘临终前说,若不能看长孙一眼,她死不瞑目。如今她泉下得知,必化鹤而来。\"她转身,从陆登手中接过檀木匣,打开——里面是一整套《千字文》雕版,每块版背都刻着\"承燕\"二字,\"这是我和陆郎亲手刻的,给孩儿开蒙。\"
陆登上前,深深一揖:\"贺燕王得麟儿。另备薄礼——\"他揭开松墨筐,最上层竟是一方小小歙砚,砚背天然石纹,形似麒麟踏云,\"此石出自龙尾山旧坑,我亲凿三月,请名师雕琢,取'麒子麟孙'之意。\"
范正鸿眼眶又热,一手拉妹妹,一手拍陆登肩:\"好!好!你们来做孩儿第一对师友!\"
夜里,真定府衙张灯结彩,红绸从屋檐垂到地面,风一吹,像流动的火河。
正堂上,范正鸿抱着襁褓,赵持盈倚在他身侧,完颜兀鲁大马金刀坐在右首,左首是范芷笙与陆登。下面两排,文左武右,满满当当。
孩子被放在\"百岁床\"上,银铃叮当。他竟睁开眼,黑眸亮如浸水葡萄,小手一挥,抓住完颜兀鲁的狼牙匕首,咯咯一笑。兀鲁大笑:\"瞧,这小子识货!\"
王舜臣捧上一只小小铁甲,竟是用鳞片大的精铁片串成,一抖,哗啦啦作响:\"小主公三岁,便可穿此演武!\"孙安不甘示弱,掏出一对银锤,比核桃大不了多少:\"我侄儿将来使双锤,一锤一个辽狗!\"众人哄堂大笑。
关胜手抚长髯,递上一卷《春秋左氏传》,扉页写着\"忠义传家\";林冲捧出一套小小红缨枪,枪杆竟用柔木制成,不伤人;呼延灼的礼最实在——一匹通体乌黑的小驹,他那乌骓的种,四蹄踏雪,鞍具齐全,说是\"与世子共长大\"。
文官席中,赵鼎献上一只玻璃匣,内盛燕云地图,却用细沙堆成,山川河流,一目了然,\"待世子十岁,可亲手沙盘演兵。\"李助捧上个小护心锁,藏了他跟乔冽小半年道行,安道全捧来一只小小药箱,打开,竟是一整套银针、药碾,\"学武先学医,保命再杀敌。\"
范芷笙挤到床边,拿出姑姑的\"私房\"——一只绣着麒麟送子的香囊,内装徽州\"文房四宝\"微雕:笔毫是羊须,墨块如豆,纸薄蝉翼,砚小指甲,\"我们徽州的孩儿,落地先闻墨香。\"陆登站在她身后,目光温柔,手中却握着一柄小小玉如意,如意首刻着\"承燕\"二字,\"愿他事事如意。\"
赵持盈含笑道:\"诸位厚意,妾身代孩儿记下。待他周岁,再令他叩谢诸位叔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