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抱着小衙内尸体痛哭的模样,他就浑身不自在。如今要靠朱仝等人拉绳索,他心里难免犯嘀咕:“万一朱仝记恨前事,故意松手摔俺一跤,或是等俺上去了,拿小衙内的事拿捏俺,可就糟了!”
这般想着,李逵手下的力道就松了些,绳索在柴进腰间缠得虽牢,却没敢勒太紧。他抬头对着井口喊道:“绳索系好啦!你们慢慢拉,柴大官人晕着呢,别磕着碰着!”
井口的朱仝早已急不可耐,闻言立刻道:“拉!都用点心,慢着点!”
杨志与几名士兵握紧绳索,缓缓向上拉动。绳索摩擦着井壁的砖石,发出“沙沙”的声响,每向上移动一寸,众人的心就悬紧一分。李逵在井底踮着脚,目送柴进的身影渐渐升向光亮处,双手还下意识地护着,生怕中途出岔子。
就在柴进的身影即将抵达井口时,李逵突然对着上面高声喊道:“朱仝!俺可把柴大官人给你们送上去了!当年小衙内的事,是俺不对,可俺也不是故意的!你要是念着柴大官人救命之恩,就别跟俺计较那陈年旧账!待会儿俺上去,你可不能趁机报复!”
这话一出,井口的众人都愣住了。朱仝脸上的焦急瞬间凝固,随即化为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无奈,有愤怒,有哭笑不得,还有几分被戳中旧事的难堪。杨志皱了皱眉,没吭声——这事是梁山内部的旧怨,他不便插嘴。
刚赶过来的戴宗正好听见这话,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快步走到井口,对着井底怒斥道:“李逵你这杀才!胡说八道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戴宗的声音洪亮,在井中回荡,震得李逵耳朵嗡嗡作响。他缩了缩脖子,嘟囔道:“俺这不是怕他不救俺嘛……”
“怕?”戴宗怒极反笑,“朱仝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不清楚?他向来宽宏大量,当时之事早已既往不咎,不然这些日子在梁山,他怎会与你和睦相处?如今柴大官人危在旦夕,我们一心救他,你却在这里疑神疑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严厉:“再说,你今日救了柴大官人,是大功一件!朱仝哥哥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会报复你?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扰乱军心,看我不禀明宋哥哥,罚你面壁思过三月,不准饮酒吃肉!”
井底的李逵被骂得哑口无言,脸颊涨得通红。他挠了挠头,心里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朱仝这些年确实没提过小衙内的事,还好几次在他闯祸后帮着解围,可他就是忍不住多想。“俺……俺知道错了还不行嘛!”李逵瓮声瓮气地喊道,“你们快把柴大官人拉上去,再把俺拉上去,俺保证不再胡说了!”
此时,柴进已被顺利拉上井口。他依旧昏迷不醒,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出血,浑身冰凉,气息微弱。朱仝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他平放在地上,让士兵递过水壶,用干净的布条蘸了水,轻轻擦拭他的嘴唇与脸颊。
“快,找块干净的毯子过来!”朱仝高声吩咐,语气中满是急切,方才李逵的胡言乱语仿佛从未发生过。他俯身探了探柴进的鼻息,感受着那微弱却尚存的气息,心中稍稍安定。
杨志蹲下身,摸了摸柴进的脉搏,沉声道:“脉搏虽弱,但还算平稳,应该是饥饿与寒冷导致的昏迷,并无大碍。我们尽快带他回知府衙门,请医官诊治,补充些粮草,应该就能醒过来。”
说话间,士兵们已取来毯子,盖在柴进身上。朱仝起身,对着井口道:“李大哥,你抓紧绳索,我们拉你上来!”
李逵在井底应了一声,紧紧抓住绳索。这一次,他没再胡思乱想,只是屏住呼吸,感受着绳索向上拉动的力道。很快,他的脑袋就探出了井口,被士兵们一把拉了上来。
刚站稳脚跟,李逵就被戴宗一把揪住衣领。“你这杀才,下次再敢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收拾你!”戴宗瞪着他,语气依旧严厉。
李逵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俺知道错了,戴院长,下次再也不敢了!”他转头看向朱仝,见对方正忙着照料柴进,根本没看他,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