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工厂、这个公司……这个集团绑在一起,利益与共——生死与共。”
讽刺的语气。
门打开了。
张天心紧跟着玉维真的脚步,向室内走去。
倘若忽略那些容器中、钩子上、流水线传递着的东西是什么的话,这其实是一座相当现代化的工厂了。消毒水的气味和冰冷的金属反光都昭示着它严格无菌的环境和严密的流程设计。
他们两个——三个就这样什么措施也不做地闯入实在对此地不尊重,也不礼貌。
然而张天心还是觉得,是这座工厂对自己更不礼貌一些。
他看着那一排排金属挂钩上和自己面目相同的赤裸人体,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由内而外地感受到一股疲惫。
“。”
他张了张嘴。
他徒劳地把嘴闭上了。
他原地蹲了下去,捂住自己的眼睛,双手紧紧按了按眼眶,又用力往后一搓,把额前的头发全部都搓了起来。
“还蛮想采访一下你现在是什么心情的。”
“不知道怎么形容,所以不是很想回答。”
玉维真弯下腰来看他,笑眯眯的神情,好像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
他这种说恶劣但也没造成什么实际危害的性格到底怎么一回事啊?张天心也忍不住笑了,这次是无奈地发笑。他冷哼一声,抬头问他——刻意避开视线,不想看自己的等比例人形们:“我的副本?”
“没那么有用。”玉维真解释道,“例行公事,集团里的所有中高层都有许多的‘备份’,脑袋空空,身康体健,必要的时候作为替身出行。不过那一种迫不得已的场合非常少见,所以他们只是血库、器官备份,以及——”
他拖长了声调,伸手按在他肩上。
“你猜猜看?”
触感逐渐滑下去。张天心敏锐地觉察到,他按在了他的“融合线”上。
这种敏锐也让他迅速联想到什么东西,一瞬间脸色难看起来,反胃感顶着消化道,他平复了又平复,才咽下这一次干呕。
“义体的原材料?”
“很聪明啊。”
张天心偏过头去。
他还是对着空气干呕了一下。
“你们出现在剧情的时间点差不多,所以备份都在这一层。不过义体生产还在更深的地方,毕竟有更高的要求。你想去参观一下吗?”
“我可以拒绝吗?”
出乎他意料的是,玉维真竟然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我会直接给你口述。”
这时,他终于收敛了不大庄重的神情,神色变得平和而肃穆。
“和你的想象有一些出入,毕竟我觉得人类的想象很难行进到如此残忍的地步吧?义体的生产考虑到融合度的问题,以原生材料作为基底材料无可厚非,最开始,这座工厂的科技路线确实是这样的——大量的克隆,大量的适配实验。越多的细胞材料、越多的基因片段,融合度就提升得越快。”
克隆是被立法禁止的,不过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当需求量大到一定程度,从事这样的行当可以获得无上封顶的利润之时,总有人会铤而走险,向魔鬼出卖自己的灵魂。
“后来有一次实验事故。”玉维真抬头看着那一具具人体,那不是看活人的眼神,也不是看耗材的眼神,只是一种平和的,透彻的眼神,“对‘备份’的预处理出了纰漏,有一部分‘备份’的大脑在培养过程中发育了——发育完全了。”
恐惧是一种基因编码的底层逻辑,它帮助生物趋利避害,活得更久,走得更远。
出生在工厂,如同白纸一张,却又有成年人基本素质的“备份”,在恐惧之中簇拥着,挤挤挨挨地试图逃离这个令它们生出本能危机感的地方,和没头苍蝇并没有什么两样。
它们不知道开启了什么设备、触发了什么保全设施,最后层层叠叠,一个接一个地摔进了废料池。
然后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