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松弛了下来。
然后，他动了。
他没有回抱她，也没有推开她。而是像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将沉重的额头，缓缓地、脱力般地抵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的呼吸依旧压抑着，但不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停滞，而是变成了深长而颤抖的吸气。甘月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抵着她肩膀的额头在微微发烫，颈侧与她脸颊相贴的皮肤，传来一种极其克制的、湿润的凉意。
他没有哭出声，甚至连抽噎都没有。只有那无法控制的生理性泪水，悄无声息地渗出，浸湿了她肩头的一小片布料，烫得惊人。他像是一个在深海溺水许久的人，终于抓住了一块浮木，连哭泣都是静默的、向内崩塌的。
甘月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收紧了手臂，更紧地抱住他，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受了极大惊吓却不敢哭闹的孩子。她没有说话，只是维持着这个拥抱，用自己的体温和存在，告诉他：没关系，可以脆弱，我接住你。
时间在静默中流淌。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远处城市的光晕透进来，勾勒出沙发上相互依偎的轮廓。
不知过了多久，陆绎辰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压在她肩头的重量也变得实在。他的呼吸渐渐平稳，虽然依旧沉默，但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已经散去。
他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抬起头。
甘月却先他一步，稍微退开了一点距离，但双手依旧扶着他的手臂。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看到他飞快地眨了下眼，试图掩饰泛红的眼眶和那一点点不自在的狼狈。他没有看她，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甘月没有戳破，只是伸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他额前被冷汗微微濡湿的碎发。她的动作自然又温柔。
陆绎辰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那一直紧抿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他终于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那双总是深邃或带着倦意的眼睛里，此刻像是被水洗过的夜空，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绪。有脆弱，有感激，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东西在悄然滋生。
他抬起手，指腹轻轻擦过她眼角——那里不知何时也沾染了一点湿意。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
然后，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了她的额头。这是一个比拥抱更亲昵、更带着依赖意味的动作。两人呼吸交融，在昏暗中静静相拥。
没有亲吻，但这一刻的亲密与信任，却比任何语言都更深刻地烙印在彼此心里。漫长的黑夜似乎终于透进了一丝微光，而甘月，就是那束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