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武振邦沉默了片刻。
他想起不久前视察时,在一处这样的天然绿洲旁,看到几峰野骆驼在稀疏的胡杨林下休憩的画面。
那时他并未多想,只觉得这景象与他的钢铁洪流相比,过于渺小和原始。
“还有呢?”
他问道,语气听不出波澜。
“其次是土壤和生态的隐性危机。”
秦若雪放大了计划垦区的三维地质图,
“我们前期改造的土地,大多位于沙漠边缘或古河道上,底层土壤条件相对较好。但继续向南,是大片流动性极强的沙丘和富含盐分的古老湖床。”
她调出了一段无人机拍摄的最新画面:一片刚刚依靠强力滴灌勉强固沙并种下耐旱作物的区域。
几天后的一场大风过后,地表覆盖的薄土被刮走大半,刚露头的幼苗直接被流沙掩埋或根部裸露,枯萎而死。
另一处试验田,灌溉后不久,地表竟然析出了一层白色的盐霜,像是大地吐出的苦涩唾沫,将所有作物灼烧致死。
“强行灌溉不仅无法让作物存活,反而激活了地层深处的盐分,导致析出盐分土壤迅速盐碱化,彻底失去价值。”
秦若雪的声音有些干涩,
“而且,我们固沙的速度,似乎开始赶不上沙丘移动和风蚀的速度了。那边的风沙能量,远超我们的模型预测。”
武振邦走到巨大的玻璃幕墙前,望着远方。
他的钢铁巨兽们依旧在轰鸣作业,开垦着相对容易的土地,但更远处,那一片浑黄的、似乎亘古不变的沙海,在烈日下蒸腾着无形的热浪,仿佛一头沉默而傲慢的巨兽,对人类的雄心报以冰冷的嘲讽。
他引以为傲的技术、他的水资源、他的意志力,在这片原始而强大的自然力量面前,似乎第一次遇到了坚不可摧的壁垒。
这种阻力不是来自政治对手,也不是来自市场波动,而是来自土地本身,来自水循环的法则,来自地球亿万年来形成的地质和气候规律。
“我们投入了那么多…”
武振邦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困惑,
“难道就要停在这里?”
“不是停止。”秦若雪走到他身边,仿佛在选择着措辞,
“或许…是需要重新思考方向。地质团队和几位生态学家提出了一个新的概念,叫‘适应性改造’或者‘共生性绿洲’。”
“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