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卷过葬兵岭,如刀割面。
黄沙在低空翻滚,像无数亡魂的指尖刮擦着大地,发出细碎而凄厉的嘶鸣。
林澈立于枯骨之间,衣袍猎猎,每一道褶皱都灌满了北地的寒意与死寂。
他肩头尚未痊愈的伤口仍在渗血,温热的液体顺着肋下蜿蜒滑落,在冷风中迅速凝成暗红冰珠,触感如针扎般刺入神经——可那痛楚早已被体内奔涌的暗火掩盖。
那不是寻常灵力,也不是武者修炼出的真气——而是一种更为古老、暴烈、仿佛自战火与尸山血海中淬炼而出的战意。
它在他经脉中燃烧,如同熔岩流淌,每一次心跳都引得骨骼震颤,耳膜随之嗡鸣,似有千军万马在颅内踏步。
玉佩残片贴在胸口,那道新生的血线灼烫得几乎要烙进皮肉,蒸腾起一缕若有若无的焦味,直指前方一座低矮的无名坟冢。
坟上无碑,唯有几根断裂的战旗杆斜插黄土,旗面早已腐朽成灰,只余铁杆在风中轻颤,发出细微金属呻吟,像是不肯安息的遗言。
可林澈却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像是从血脉深处被唤醒的记忆,在无声呼唤——那是铁锈混着血的气息,是冬夜篝火旁铠甲相碰的清响,是母亲怀抱中低语时呼出的暖雾。
“你体内的火……不是伤。”老工匠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苍老却沉重,“那是‘认主’未完成的反噬。兵神之火,择主而燃,若你不回应它的召唤,终有一日,它会焚尽你的神魂。”
就在补给站昏暗的军械库中,老人颤抖着取出一截黑沉如墨的断枪杆——三尺长,布满裂痕,枪尖崩缺,却仍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杀意。
当林澈接过时,掌心传来粗糙龟裂的触感,仿佛握住了百年前战场上的最后一道雷霆。
“这是当年兵神最后一战,折于玄天宗万剑阵下的断枪残骸。”老工匠目光浑浊,却带着敬仰,“若你真是他的传人,这枪……该为你震。”
林澈沉默地接过,指尖触及枪身刹那,心口猛地一紧——玉佩开始发烫,仿佛封印在其内的某种存在正缓缓苏醒。
他未曾明说,但那一瞬,他听见了玉中微弱的呼吸声,如同沉眠百年的心跳重新搏动。
玉佩贴上枪杆。
嗡——!
一声低鸣骤然响起,仿佛来自九幽地底,又似千军万马踏破晨雾而来。
整间军械库的金属器械同时共振,螺丝脱落,钢板扭曲,空气中弥漫着电弧爆裂的焦臭与铁器共鸣的震颤。
而那断枪之上,黑纹竟如活物般游走,顺着林澈手臂逆流而上,原本躁动的暗火竟开始缓缓收敛,像是迷途的狼群终于见到了头狼。
那一刻,他明白了。
这不是武器认主,是血脉共鸣。
所以他来了葬兵岭。
所以他跪在了这座无名坟前。
寒风吹拂,林澈撕开战衣,露出布满旧疤的胸膛——每一道疤痕都是记忆的刻痕,指尖划过时能感受到凹凸不平的岁月。
他握紧断枪,锋利的裂口划破掌心,鲜血喷涌而出,顺着枪身滴落,渗入坟土,发出“滋”的轻响,腾起一缕腥甜白烟。
一滴。
两滴。
第三滴落下时,大地忽然震颤,脚下泥土传来沉闷的鼓点,仿佛地底埋藏着一面万人共击的战鼓。
地底传来低沉的战歌,不成调,却字字如鼓,敲在灵魂之上:“守我山河,护我国门……铁脊不折,死亦为阵!”
风中浮现出无数模糊的身影,皆披残甲,手持断刃,列成方阵,默默环绕坟冢。
他们脚步无声,但林澈却听见了铠甲摩擦的沙沙声、锁链轻晃的叮当声、还有那压抑已久的喘息。
他们的脸看不清,可那一双双空洞的眼眶,全都望向林澈——目光中有期待,有悲悯,更有等待了百年的确认。
“守门人……归位。”残魂低语,如潮水般涌来,带着沙砾摩擦耳道的质感。
韩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