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夜啊,黑得吓人。
东海军区补给站外面呢,残月低低地挂着,寒风吹过,带着焦土的味儿,在那一片废墟里晃悠。
大地裂了一道老深的缝儿,深不见底,就好像昨天晚上那场能撼动界门的愿力风暴,把天地都给撕开了一道口子似的。
就在这死一般寂静的地方,一个佝偻的身影从虚空里走了出来。他每走一步啊,就好像踩在时间断开的地方一样,那脚步重得让周围的空气都跟着抖起来了。
这人是谁呢?是林澈啊,他回来了。
他的左臂从肩膀到手指头那儿,都彻底碳化了,黑得就像烧焦的木头一样,就那么垂在身体一侧,动也不动。
不过他的背倒是挺得直直的,哪怕身子晃悠,也没有真的弯下去。他脊椎末端有个血纹旗帜的烙印,那烙印随着他呼吸还微微起伏呢,就好像是个活物在心跳一样,红得刺眼,热得发烫,就像有火苗在皮肉下面慢慢流一样。
在一百米开外的地方,有一辆被炸了好些年的旧式突击炮,突然“咔”地响了一声,弹匣就自己进到枪膛里去了,保险也解除了,炮管慢慢抬起来,对着天空。
秦风站在补给站那破破烂烂的了望塔下面,眼睛一下子就眯起来了。这个以前老是看不起林澈的宗门少佐,这时候眼睛里可没有那种轻蔑的眼神了,只剩下惊恐和敬畏。
他赶紧走上前去,声音干巴巴地问:“你还能撑得住不?”
林澈呢,看都没看他,就低着头瞅着自己的一双手。掌心全是裂痕,血丝都渗出来了。嘿,怪就怪在那血不往下淌,反倒逆着皮肤的纹路往回涌呢,最后都汇到脊柱深处那道血纹里去了。
他咧着嘴笑了笑,那沾着血的牙齿在早晨的阳光里透着股子冷劲儿,说道:“我不用强撑着。”
稍微停顿了一下,他抬起仅剩下的右手,朝着四周指了指。
那些报废的装甲车就开始抖起来了,断开的枪管自己就拼接到一块儿了,散落一地的子弹也飘到空中,整整齐齐地排成了阵。
整个战场上那些残骸就好像一下子有了生命似的,在一种无声的召唤下都苏醒过来了。
“现在啊,是它们在撑着我呢。”
话刚说完,远处那辆满身锈迹的重型主战坦克猛地抖了一下,履带慢悠悠地开始转动,炮塔也跟着转起来,炮口准准地就锁定了天边,那可是噬灵体之前出现的方向。
这可不是机械重新启动,而是意志产生了共鸣。
就在这个时候,有脚步声由远而近传过来。
墨千山拄着拐杖走过来了,他穿着一身洗得都发白的旧军装,肩膀上还别着一个早就不再使用的兵工厂徽章。
他啥也没说,就把手里那锈迹斑斑的工具箱轻轻放在林澈脚边,然后转身就打算走。
林澈看着他的背影,冷不丁地开了口:“师父留下来的那些东西,都还在不?”
老人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
风从荒原上吹过,把他花白的鬓角都吹动了。
他慢慢回过头来,眼睛里有泪花在闪,可就是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最后一张图纸……是你娘画的。”他的声音干巴巴、沙哑哑的,就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标题就叫——‘人形愿炉’。”
林澈心里猛地一震。墨千山瞅着他,那眼神就好像是透过他在瞧另外一个人似的,慢悠悠地说:“她讲啊,要是澈儿找来的话,就跟他说……兵神不在那碑上。”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那声音轻得呀,感觉风一吹就没影了:
“是在每个不愿低头的人的眼睛里呢。”
讲完这话,他的身子就开始变得模模糊糊的了,就像早晨的雾气在阳光里慢慢散掉一样。没有什么大动静,没有那种轰隆隆的响声,也没有啥耀眼的光影,就这么安安静静、悄无声儿地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就好像一个完成了任务的老兵,终于能把肩上的重担卸下来,然后安安静静地休息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