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脸上的雨水,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留下了一道道月牙形的痕迹。刚才那石头要是再偏半尺... 她不敢再往下想,心中一阵后怕。她迅速目光扫过队伍,只见王奶奶的裤脚撕开了一道口子,隐隐渗着血丝;张铁柱的胳膊上划了一道长长的血痕,鲜血混着雨水,顺着手臂不断往下流淌。但令人欣慰的是,没有人哭泣,甚至没有人发出多余的声音,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和着磅礴的雨声,在这片山林中回荡。
“都活着。” 苏晚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泪水夺眶而出。她迅速扯下自己的袖管,动作熟练地给张铁柱包扎伤口,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活着就好。” 少年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强忍着疼痛,咧嘴笑了笑:“阿姐你推我那下,比我娘当年打我还利索。”
就在这时,雨幕里隐隐传来一阵犬吠声。苏晚立刻竖起耳朵,仔细分辨声音的来源 —— 是村落的方向。她心中一动,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对着老赵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去问问有没有能换粮食的。”
村头的老槐树下,村长缩在油布伞里,像一只受惊的乌龟。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晚怀里的木匣,眼神中透着一丝警惕与冷漠:“药材?不要。” 他一边说着,一边搓着枯枝似的手指,“最近有传言... 说你们是流寇。”
苏晚的手指在木匣上轻轻叩了两下,看似随意的动作,实则在思考对策。她不经意间注意到村长的左脚在泥地里不安地碾来碾去,鞋帮上沾着新鲜的草汁。她心中暗自思忖,这村子离山路足有半里,他不可能刚从地里回来,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那行。” 苏晚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与豁达,转身佯装要走。然而,余光却扫过村口的草垛。只见有个穿青布衫的男人正蹲在那儿,鞋底的针脚歪歪扭扭,绣着个 “黑” 字。
是阿黑!苏晚的后槽牙咬得发酸,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晋州城外那盗匪李大山招供时,曾说阿黑是豪强身边的恶犬,专门负责烧粮、截路、逼人为奴等种种恶行。此刻,这恶犬就蹲在眼前,草垛后还摞着几袋粮食,麻袋口露出的麦粒泛着诱人的油光。
“铁柱。” 她低声喊,声音小得几乎被雨声淹没,“今晚你扮樵夫,去草垛后听墙根。” 少年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两颗璀璨的星星,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透着坚定与果敢。
夜,黑得像被人泼了墨一般,浓稠得化不开。苏晚蜷缩在山洞里,听着洞外如注的雨声,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无尽的黑暗与雨水所笼罩。怀里的小翠早已沉沉睡去,小脑袋在她肩窝处蹭来蹭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
张铁柱的布衫还在不断滴着水,在地上形成一小片水渍。他蹲在洞口,像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手里紧紧攥着根木棍,只要听见一丝动静,就会猛地抬头张望 —— 活像一只竖起耳朵,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小狼。
“那批人明儿该到了。” 老赵裹着干布,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仿佛生怕被黑暗中的什么东西听见,“阿黑说,要把逃荒的往东边引,那边有庄子... 专收劳力。”
苏晚轻轻摸了摸怀里的木匣,心中思绪万千。她知道东边是豪强的庄子,去年逃荒的人一旦进去,就如同石沉大海,再没见出来过。“绕密林。” 她轻声说,声音轻得如同微风拂过,“天亮就走,不能沾他们的道。”
山洞顶上不断滴下水珠,“啪嗒” 一声砸在石头上,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时间的倒计时。
林氏默默地摸出一块干饼,递到苏晚面前:“吃。” 母亲的手凉得像冰,仿佛刚从冰窖里拿出来一般,“你要是垮了,这三十六口人...”
“不会。” 苏晚咬了口饼,饼硬得硌牙,却仿佛给了她无穷的力量,“我答应过爹,要带你们去京城。”
三日后的清晨,柔和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洒在大地上。营地的炊烟像一条灰色的巨龙,缓缓升上天空,给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带来了一丝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