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苏晚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头说道。
门帘被微风轻轻掀起一角,顾昭的身影正穿过青石板路缓缓走来。他换了一件月白色的锦袍,腰间的玉牌在晨雾中泛着温润柔和的光,可他的眉峰却紧紧地压得低低的,仿佛是要下雨的乌云,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影蛇醒了。” 他径直步入医馆,直奔主题,声音比这清晨的雾霭还要寒凉,“他说,晋州案难平,只因你活着。”
苏晚的手不由自主地在药碾上停住。
她的思绪瞬间飘回到上个月在义庄施药的时候,那个满脸泪痕,紧紧攥着她手腕哭诉的老妇人:“我儿子是被贪粮的官逼死的,姑娘,你要替他申冤啊。” 还有前日里,为难产的绣娘接生后,那女人紧紧抓着她的手,感激涕零地说:“苏大夫,我这条命是你给的,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他们怕的不是我。” 她缓缓抬头,眼底清晰地映着顾昭紧绷的下颌线,“是我身后这些被救的人。”
顾昭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手背,可手在半空中却突然顿住了。
地牢里影蛇的话仍在他耳边不断回响:“动摇皇权根基”。他耗费三个月时间追查的晋州贪腐案,到最后竟意外牵出晋王妃私运军粮的密信。而眼前这个总是在医馆里低头专注捣药的姑娘,凭借着她救治过的一百零七个病人,竟编织成了一张比暗卫密报更加鲜活、更加有力的网。
“若继续查下去......” 他的喉结微微动了动,声音中带着一丝凝重,“会有更大的风暴。”
苏晚却突然轻轻笑了。
她的笑容如同春末温暖的阳光,瞬间穿透了医馆里那常年弥漫不散的药气。“顾昭,我穿越来的那天,亲眼看着我娘咳着血,却还要坚持给逃荒的人施药,我弟弟饿得只能啃树皮。”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药柜上的刻痕 —— 那是小川用树枝调皮地划出来的,“我来到这儿,不是为了苟且偷生。”
顾昭静静地望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暗卫密档里关于她的记载:苏晚,晋州逃荒女,善治外伤,能止大血。
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分明是一个将药杵握成宝剑的姑娘,就连眼底那抹倔强,都带着淡淡的药香,让人动容。
“我让人在医馆周围加了暗桩。” 他轻声说道,声音放得极轻,仿佛生怕惊扰到什么珍贵的东西,“影十三守后巷,影七扮成货郎在街口。”
苏晚微微点头,转身去捡起地上的药包。她的发尾不经意间扫过顾昭的手背,带着一丝艾草特有的苦香,那味道萦绕在顾昭的鼻尖,让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黄昏时分,哨塔终于搭建好了。
虎子兴奋地站在哨塔顶上,用力挥舞着胳膊,大声喊道:“魏叔!我看见李婶子拎着菜篮子!” 魏五在塔下拿起钟,轻轻敲了一声,那清脆悠扬的钟声,惊飞了檐角停歇的麻雀,在这宁静的黄昏中传得很远。
深夜,月光如水,洒在医馆的每一个角落。苏晚静静地趴在二楼窗台上,细心地收着晒了一日的干薄荷。月光温柔地漫过新搭的哨塔,魏五那高大的影子在塔顶轻轻晃动,宛如一棵忠诚守夜的树,守护着这片宁静的天地。
“苏晚。”
她闻声转身,只见顾昭正静静地站在院门口。他没有穿着平日里的官服,只身着一袭青衫,腰间的玉牌也没有佩戴,看上去倒像个寻常前来问诊的公子,多了几分温和与亲近。
“你救过我。” 他轻轻地往前走了一步,月光洒落在他的眼眸里,仿佛为他的眼睛注入了点点星辰。“如今我亦不会让你陷入险境。” 微风轻轻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的匕首鞘,那冰冷的金属光泽在月光下一闪而过。“无论前方是龙潭还是虎穴,我都会护你周全。”
苏晚静静地凝视着他。
在他的眼睛里,她仿佛看到了点点星子,看到了暗卫们为正义而流淌的热血,看到了那日在逃荒路上,她为他缝伤口时,他紧咬着帕子,闷哼隐忍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