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总在角落翻药书的柳先生。
他什么时候跟来的?
苏晚记得今早启程时,柳先生说要留在京城整理药方,可此刻他腰间别着个铜葫芦,正是晋州医婆常用的药囊。
柳先生?苏晚皱眉,您怎么在这儿?
柳先生没回答,走到春桃身边蹲下。
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指翻开春桃的眼皮,瞳孔里有极细的金斑,像撒了把碎金箔:蛊虫入眼,说明已经入脑了。他转向苏晚,你在井里取的水样,可化验过?
苏晚这才想起,方才在米行时她悄悄用玻璃瓶装了半瓶忘忧井的水。
她倒出一点在白瓷碟里,对着阳光看——清冽的水在碟子里泛着淡金色,像撒了层细沙。
这是蛊母的分泌物。柳先生从怀里摸出个小秤,称了半钱药粉撒进去。
水面立刻翻起泡沫,浮出些半透明的絮状物,蛊母喜阴,在井里养了三年,现在该成虫了。
谁养的?顾昭的声音冷得像刀。
柳先生抬头看他,目光扫过他腰间的玄铁令牌:顾统领该比我清楚——晋州谁有本事在井里养三年蛊?
赵二婶!
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打断了他们。
苏晚转头,看见个系着蓝布围裙的妇人从巷子里跑出来,手里还攥着把青菜。
她跑到苏晚面前,菜叶子哗啦啦掉了一地:是你吧?
是小晚吧?
三年前在逃荒路上,你给我家狗剩灌了半碗参汤的?
苏晚仔细看她:圆脸,左眉角有道月牙疤,正是当年逃荒队伍里总把最后半块饼塞给小川的赵二婶。
她眼眶一热,握住对方的手:二婶,是我。
老天爷有眼!赵二婶抹着眼泪,我就说,救了那么多命的姑娘,肯定能成大事!她突然压低声音,小晚,我跟你说个事——上个月十五夜里,我起夜给狗剩盖被子,看见有几个穿黑衣的人往忘忧井跑。
他们抬着个黑木箱子,往井里倒了些黏糊糊的东西,我还闻见股腥气,像......像血!
您看清他们的脸了吗?顾昭追问。
赵二婶摇头:蒙着黑巾呢,但有个人摔了一跤,露出腰间的玉佩——她用手指比了个圆,上面刻着条龙,爪子里抓着颗珠子,跟......跟藩王府门口的石狮子脖子上的纹路似的!
顾昭的手重重按在刀柄上,刀鞘撞在青石板上发出的一声。
苏晚感觉他掌心的温度在升高,知道这是他动怒的征兆。
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转向柳先生:您说蚀心蛊不是杀人,是控制人心?
柳先生从药囊里取出本泛黄的医书,翻到某一页:晋州多盐碱地,水土养人也养蛊。
这蛊虫专吃人脑髓,吃干净了,人就成了没魂的傀儡。他指着书上的图,三年前大旱,百姓逃荒,井里的水少了,蛊母沉到井底;现在天上下了几场雨,水位涨了,蛊虫就随着水出来了。
所以他们要的不是晋州人死,是要晋州人活,但听他们的话。苏晚的声音发颤。
她想起今早刺客咽气前说的晋州的血,终于明白——那些人要的不是血,是行尸走肉的军队。
她转身看向顾昭,封锁晋州,所有出城的人都要检查,井里的水不能再喝。
顾昭点头,从怀里摸出玄铁令牌递给身后的暗卫:传令下去,晋州四门加派守卫,所有水井用木栏封死,太医院的人立刻进城配解药。他转向苏晚,目光柔和下来,你去医馆,我让人清出间屋子,你需要什么药材,派人去取。
我跟你去井边。苏晚把药箱递给赵二婶,二婶,帮我照顾春桃,我去去就回。
顾昭没反对,牵过马带她往城北走。
忘忧井在晋州城最北边,井边的老柳树还在,只是树皮上多了道深可见骨的刀痕——那是三年前,她为了给母亲找水,用菜刀砍的。
苏晚蹲在井边,用绳子系着玻璃瓶慢慢放下去。
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