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每读一行,他的表情就愈发凝重,仿佛那些字是用利刃刻在他的心上。最后一个字落定,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攥得发白,诏书在他掌心被揉成了一团,仿佛承载着他内心无法言说的痛苦与愤怒。
“我查了半年贪腐案,审了十八个官员......” 他的声音发颤,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原来他们的主子,是陛下。”
密室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静得能听见烛油缓缓滴落的声响,那声音如同时间的沙漏,一点一滴地流逝,却又仿佛凝固了此刻的一切。苏晚望着他泛红的眼尾,心中一阵刺痛,想起昨夜他小心翼翼替她包扎伤口时,眼中满是温柔与期许,说 “等晋州的案子结了,我带你去看西市的灯”。那时他眼底闪烁的光芒,此刻却全碎成了灰烬,如同美好的梦境被无情地击碎。
“你会怎么做?” 顾昭突然抬起眼,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看向她,“如果我要替这些百姓讨个公道,你......”
“咚 ——”
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如同一阵惊雷,无情地打断了他的话。那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是命运发出的催促。
影十一的声音紧跟着撞进密室:“统领,陛下召您即刻入宫。”
顾昭的喉结动了动,像是艰难地咽下了一口苦涩的胆汁。他缓缓将诏书仔细折好,小心翼翼地收进袖中,转身时衣摆轻轻扫过苏晚的手背,那温度烫得她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却听见他用极低的声音说:“等我回来。”
御书房内,檀香比往日更加浓郁,那馥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仿佛想要掩盖住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顾昭跪在金砖上,抬头便看见皇帝斜倚在龙椅里,神色慵懒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皇帝的指尖随意地转动着一枚羊脂玉扳指,那扳指在烛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与他冰冷的眼神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封诏书,是朕亲手写的。” 皇帝的声音像浸在凉水里的玉,透着一股寒意,“你查了这么久,可算出其中深意?”
顾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他想起十二岁那年,皇帝轻轻摸着他的头,眼中满是慈爱,说 “昭儿最懂朕的心意”;想起二十岁时,他领取暗卫令牌,皇帝一脸严肃地对他说 “你是朕的刀,要快,要准”;想起三天前,他向皇帝汇报晋州饿死三万百姓的惨状时,皇帝只是淡淡地说 “知道了”。
“陛下要削藩。”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而沙哑,仿佛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可三万条人命......”
“三万?” 皇帝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晋州藩王养了十万私兵,囤了二十年粮草。若等他起兵造反,死的就不是三万,而是三十万,三百万。” 他缓缓放下扳指,目光如刀般射向顾昭,“你跟了朕十年,该知道,成大事者,总要踩些血。”
顾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与痛苦都宣泄在这小小的举动中。袖中的诏书隔着布料,硌得他生疼,仿佛是一种无声的提醒。他突然想起苏晚给难产妇人接生时,明明双手紧张得微微发抖,却咬着牙坚定地说 “再坚持一下”;想起她给逃荒老人喂药时,温柔地用自己的帕子擦去对方嘴角的药渍;想起她说 “医者不能选病人,可人心能选对错”。
“属下愿效忠陛下。” 他缓缓低头,额头几乎触到地面,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与坚定,“但求陛下...... 莫负天下人。”
殿内安静了片刻,仿佛时间都在此刻静止。皇帝突然笑出声来,那笑声尖锐而刺耳,撞在雕龙柱上,荡出阵阵回音,仿佛要将这寂静的空间撕裂。
“好个‘莫负天下人’。” 他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退下吧。”
顾昭退出御书房时,月亮已经悄悄爬过宫墙,洒下清冷的光辉,将整个宫殿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中。他独自站在丹墀上,静静地望着远处京城的灯火,那些灯火星星点点,如同繁星落进了人间,闪烁着温暖而又遥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