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注的侧脸。她的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缓缓移动，一行行看似枯燥的记录在她眼中却如同跳动的密码：
**“腊月廿三，供上品沉水香三炷，计银五十两。”**（寻常上品沉水香，市价不过十两一炷。）
**“正月初九，供‘迦南’异香一炉，计银三百两。”**（“迦南”之名，闻所未闻。）
**“二月初二，佛前添置紫檀嵌玉念珠一串，计银八百两。”**（念珠价值几何？这玉，是何玉？）
**“另，奉崔府年礼：金佛一尊（重三十两），苏绣佛幡四幅，云锦十匹……”**（崔府？哪个崔府？年礼为何走佛堂供奉账？）
这些记录，混杂在正常的香烛、灯油、果品开销中，乍看并无不妥。但云映雪凭着过人的心算和从母亲遗留医书中习得的、对各类香料价值的敏锐，立刻抓住了其中巨大的价格虚高和名目蹊跷！
这哪里是供奉？分明是借佛堂之名，行洗钱输送之实！那些虚高的“香火钱”，那些来历不明的“异香”，那些价值不菲的“佛器”，都是流向老夫人背后那双黑手的通道！
更让她心头狂跳的是那“崔府年礼”！联想到谢砚之透露的“东宫太傅崔琰”，这“崔府”所指，呼之欲出！年礼为何不走公中，却经由佛堂供奉账？这隐秘的路径，正是老夫人与崔琰之间最直接的、避人耳目的联络通道！
线索！至关重要的联络线索！
云映雪强压下心头的激动，立刻提笔，将这些可疑的供奉记录，连同时间、物品、异常金额、以及“崔府年礼”的关键信息，一一誊录在一张素笺上。她的字迹清秀而有力，如同她此刻绷紧的神经。
但这还不够！供奉录是死的，她需要活的证据！需要老夫人日常如何接收指令、传递信息的细节！
她的目光投向了窗外福寿堂的方向。那里依旧灯火通明，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老夫人经此一劫，必然更加警惕，犹如惊弓之鸟。
“哑仆阿福。”云映雪轻声唤道。
一直静立在门边阴影里、那个被她新提拔的哑仆少年，立刻无声地走到案前，恭敬垂首。
云映雪将誊录好的素笺仔细封入一个普通信封，递给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明日卯时三刻，厨房开火前，你‘不慎’打翻水桶，弄湿负责给福寿堂送晨露烹茶的小丫头春杏的鞋袜。然后，把这封信，‘掉’在她必经的回廊拐角，花盆后面。记住，让她‘恰好’看见你‘遗落’，但你‘毫无察觉’。”
阿福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机灵和忠诚的光芒。他虽口不能言，心思却极为通透，明白这是要利用那胆小又有些贪小便宜的春杏，将信息不着痕迹地递进福寿堂内部。
“另外，”云映雪继续吩咐，“从今日起，你多留意福寿堂负责采买香烛的刘婆子。特别是……她手上那串从不离身的紫檀佛珠。若有异常，比如……她常去某个特定的、僻静的地方摩挲珠子，或者珠子偶尔会发出极轻微的、不同于木头的异响……立刻告诉我。”
紫檀佛珠！云映雪脑中灵光一闪！供奉录上那串价值八百两的“紫檀嵌玉念珠”！寻常念珠何须如此昂贵？那玉，是否暗藏玄机？那珠子，是否内有乾坤？这会不会是老夫人与外界传递密信的特殊工具？！
阿福再次用力点头，将云映雪的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然后无声地退入阴影。
云映雪吹熄了案头的灯火，走到窗边。
窗外，夜色如墨，寒风凛冽。
侯府死寂，却暗流汹涌。
皇城方向，阴云密布，仿佛酝酿着撕裂天穹的风暴。
她攥紧了拳头，指尖嵌入掌心。
谢砚之在朝堂挥动雷霆之剑，剑指东宫。
而她，在这深宅囚笼之中，正用最细微的丝线，编织着勒向仇敌咽喉的绞索。
双锋并进，网锁东宫。
胜负生死，只在须臾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