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眼帘,掩去眼底的惊悸与冷意,心中只剩一个念头——靠近皇帝的女人,果然只会招致不幸。
若不是苏柔刻意冲撞,他何至于此。
这念头刚起,杨柳青的身影便不受控制地浮现。
杨柳青便是被楚研缠上,几番构陷险些丧命,而最终挥下屠刀、将他逼入绝境的,正是眼前这位冷笑连连、狠辣无情的狗皇帝?
如今自己重蹈覆辙,不过一次无意的解围,便引来了昏君的猜忌。
沈惊澜躬身立于殿中,将拟定的朝政条陈一一禀报,字字清晰,条理分明。
可御座之上的武德皇帝,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往日里,武德皇帝虽也寡言,却偶尔显露出几分关注,询问两句,哪怕上大骂一通。
而今,他只是垂眸坐着,目光落在龙椅扶手上的雕纹,仿佛沈惊澜的话不过是耳旁风。
唯有偶尔抬眼时,那扫过沈惊澜的眼神里,褪去了往日的信任,多了几分不加掩饰的忌惮,像淬了冰的针。
沈惊澜躬身立于殿中,将拓洲大临府的战况一一禀明,语气凝重:“江照野将军孤军驻守,玉琼国攻势愈发猛烈,武仲星智计百出,武天韵心狠手辣,二人联手之下,大临府军民死伤惨重,数次传书请求朝都支援兵力与粮草,还请陛下定夺。”
御座之上的武德皇帝,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明黄衣袍衬得身影愈发沉冷。
往日里虽也寡言,却尚有几分关注,而今只剩全然的漠然,目光落在龙椅雕纹上,仿佛沈惊澜口中的累累白骨、边境危局,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尘埃。
偶尔抬眼扫过沈惊澜时,眼神里的忌惮比往日更甚,那份冷淡如冰,彻底隔绝了进言之路。
沈惊澜将求援的迫切、战局的危急尽数道来,殿内却始终一片死寂。
他维持着躬身的姿态,后背薄汗涔涔,既焦虑于边境的存亡,更心凉于昏君的无动于衷。
“退下吧。”许久,皇帝才淡淡开口,语气里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不容置喙的疏离。
沈惊澜躬身行礼,缓缓退出宸阳殿。殿门在身后快合上的瞬间,便听见内里传来苏柔娇柔的笑语。
他转头望去,余光扫过那身着石榴红宫装、挺着小腹款款而入的身影,心头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熟悉感,随之而来的是难以抑制的厌恶。
长廊上的铜铃轻响,风卷着脂粉气掠过,沈惊澜收回目光,步履平稳却暗自加快了脚步。
昏君耽于美色,对拓洲大临府的危局置之不理,朝都上下早已风气败坏,官员们或效仿皇帝奢靡享乐,或借机腐败敛财,唯有少数清明之士仍在苦撑。
焦虑如潮水般在心底翻涌,他却愈发坚定了念头:看来,他们的计划必须加紧了。
这些时日,他与昭华公主早已暗中联络,那些心怀家国的忠良官员也陆续加入,在他们眼中,这被昏君糟践的江山,早已该易主换新。
边境的炮火与朝都的靡靡之音交织,沈惊澜攥紧了袖中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能力暴露引来的猜忌、苏柔带来的莫名不适、朝堂的腐朽不堪,所有的一切都在推着他往前走,没有退路可言。
他满心都是拓洲大临府的惨状,玉琼国丧心病狂,不仅掠夺边境百姓喂养鬼物,更驱策这些阴邪之物上阵厮杀,若再不能送去物资与支援,大临府的百姓怕是要十不存一。
可朝都早已是另一番景象。
武德皇帝夜夜笙歌,殿内丝竹不断、酒肉满桌,将边境危局抛诸脑后。
一众官员与贵族纷纷效仿,沉溺于酒林肉池的奢靡享乐,朝堂上下腐朽不堪,无人再念及家国百姓。
焦虑与怒火在心底交织,沈惊澜攥紧的指尖泛白。
当务之急,便是瞒着昏君,联合昭华公主与忠良官员,尽快筹措粮草、军械,暗中送往拓洲。
这不仅是为了支援江照野将军,更是为了保住那些无辜百姓的性命,守住螭国最后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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