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正在进行着超负荷的运算。她模仿行为的频率降低了，但那种程序化的平静也出现了一些不稳定的波纹。
转机，发生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傍晚。
苏小暖在给大家分发她刚烤好的、有些焦糊的小饼干。零号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立刻龇牙咧嘴：“哇！小暖姐，这饼干硌得我牙都快掉了！你这是烤砖头呢？”
若是平时，苏小暖可能会笑着反驳或者感到抱歉。但连续几天的情感透支让她格外脆弱，加上对女儿状态的极度担忧，零号这句无心的玩笑，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的动作顿住了，拿着饼干盘子的手微微颤抖，眼圈几乎是瞬间就红了，泪水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她没有哭出声，只是站在那里，无声地流泪，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所有人都愣住了。零号更是慌了神，手足无措地想道歉：“小暖姐，我……我开玩笑的，你别……”
就在这时，坐在旁边地毯上摆弄一个彩色套娃的小极光，猛地抬起了头。
她看着妈妈无声流泪的样子，看着爸爸急忙上前搂住妈妈轻声安慰的样子，看着零号叔叔懊悔尴尬的样子，看着菜菜阿姨和周爷爷担忧的样子……
这一次，“星核”的蓝色光流没有试图去分析“泪液成分”或“社会关系冲突”。它似乎……**停滞**了。
小极光的小脸上，不再是模仿出来的僵硬表情，也不是程序化的平静。一种真实的、剧烈的、无法被任何逻辑模型定义的**混乱情绪**，如同挣脱了枷锁，在她脸上炸开。那里面有对妈妈流泪的**惊慌**，有对零号叔叔的**一丝生气**，有对眼前这一幕无法理解的**困惑**，还有一种……深藏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因为无法像以前那样轻易安慰妈妈而产生的**挫败感和焦急**。
这些矛盾的情感在她眼中交织、碰撞，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她扔掉了手中的套娃，猛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扑向苏小暖，不是之前那种程序化的靠近，而是带着一种真实的、急切的力量，一头扎进了苏小暖的怀里，小小的手臂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妈妈的腰。
然后，她把脸深深埋进妈妈的衣服里，用带着剧烈颤抖和真实哭腔的、破碎的声音喊了出来：
“妈妈……不哭……”
“极光……极光不喜欢妈妈哭……”
“坏……零零叔叔坏……”
这不是逻辑推导出的最优安慰方案，也不是对某种行为的精准模仿。这是一个孩子在情感洪流冲击下，最本能、最混乱、也最真实的反应！
在她喊出“坏”这个带着明确情感评判的字眼时，监控屏幕上，那一直稳定流淌的“星核”蓝色光流，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第一次出现了清晰可见的、剧烈的紊乱和震荡**！大量无法被其逻辑框架即时处理的矛盾情感数据，像是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它那过于有序的结构！
冰层，裂开了一道缝隙！
苏小暖感受着怀中女儿那真实无比的颤抖和紧紧拥抱的力道，听着那久违的、带着真实哭腔的声音，她的泪水流淌得更凶，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她紧紧地回抱住女儿，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陈默站在一旁，看着屏幕上那剧烈波动的蓝色光流，又看着相拥的妻女，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缓缓地、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带着无尽疲惫却又充满希望的笑容。
他们成功了。
“心灵风暴”并非徒劳。它用最笨拙、最原始的方式，在那片冰冷的逻辑之海中，成功地激起了一场真实的情感海啸。
这只是一个开始，冰层的裂痕后，是更复杂的融化和重构。但至少，他们看到了那被冻结在冰层之下的、属于他们女儿的、鲜活的情感核心，依然在有力地搏动着。
希望，从未如此真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