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磨的豆浆煮了锅豆粥,里面掺了些切碎的珍珠豆,盛在粗瓷碗里,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碗,豆香混着雨气,暖得能焐热脚心。张少爷喝着粥,突然指着仓角的陶瓮:杨姑娘,我想把这瓮珍珠豆分些给各家,让大家都种点,多份念想。
豆宝举着空碗喊:我去分!我去分!他踮脚往陶瓮里掏豆种,小手被沙子磨得发红,却笑得比谁都欢,我要告诉豆子...西街的人都等着它们呢!
暮色漫进豆仓时,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在给种子唱催眠曲。我摸着账页上那个发芽的太阳,突然觉得这袋里装的哪是种豆啊,分明是西街人攥在手心的春天,颗颗都藏着破土的劲,把日子盼得热腾腾的,把希望埋得实诚诚的。
赵铁柱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双绣着豆苗的布鞋,鞋面上的芽尖绣得嫩生生的,像刚从土里钻出来。我娘纳的,他把鞋往我手里塞,耳朵红得像灶膛里的火星,说...说穿这鞋去种豆,脚底板都带着春气。
我捏着布鞋,针脚里还藏着点草木灰,蹭在指尖糙糙的,却暖得人心头发颤。远处传来卖花人的吆喝声,带着新摘的迎春花香;巷子里的水洼映着灯笼,晃出片碎金似的光;豆仓里的种豆在雨声里轻轻呼吸,像在说别急,等我醒。
灶王爷画像旁的铜铃铛轻轻晃,雨丝从窗缝钻进来,打湿了赊账簿上的字迹,那些与的字眼,在暮色里渐渐连成线,像根牵着春的绳,一头拴着仓里的豆,一头拴着地里的土,只等一声春雷,就把整个西街的春天,都拽出来。
(第二十六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