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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偏西时，最后一把豆粉也进了缸。爹用红布把缸口扎紧，布上绣着酒满福满四个字，是赵婶连夜绣的。我们围着缸蹲成圈，听着里面隐约的声——许是豆粉在跟酒曲说话，商量着要酿出怎样的醇香。
爹从仓房摸出坛陈酒，说是给新酒壮胆，每个人倒了小半碗，抿一口，辣中带甜，像极了西街的日子，看着烈，品着暖。
等霜降开封，赵铁柱喝着酒笑，咱就在这后院摆酒，请西街的人都来尝，就着新收的豆子，不醉不归！
豆宝举着空碗喊：我也要喝！我能喝三碗！
众人又笑，笑声撞在陶缸上，弹回来，混着酒香，像首没谱的歌。我摸着账页上那个举着酒碗的小人，突然觉得这缸里酿的哪是酒啊，分明是西街人的岁月，颗颗豆子都是故事，瓣瓣桂花都是念想，封在缸里，等日子一到，就能倒出满坛的甜。
赵铁柱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块新绣的帕子，上面绣着缸豆酒，缸边站着我和他，旁边的豆宝举着酒碗，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娘绣的，他把帕子塞进我手里，指尖沾着点酒渍，说这叫同酿图，往后的日子，咱就像这豆酒，得慢慢酿，才够味。
我捏着帕子，布料上还带着他手心的暖。远处传来归鸟的啼声，混着桂树的摇响，还有豆腐坊飘来的豆浆香。灶王爷画像旁的铜铃铛轻轻晃，晚风掀起账页，那些与的字眼，在暮色里渐渐浸出酒香，像极了缸里的豆酒，在黑暗里，也悄悄攒着醉人的甜。
（第三十一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