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住,种一院的腊梅,”他指着画,声音很轻,“他总说‘婉性子急,怕是等不到梅花开满院了’,其实……我婶娘走得早,这些年都是他一个人守着念想。”
陈先生往坑里铺腐叶土时,指尖碰到块硬物,挖出来一看,是个小瓷片,上面画着朵完整的梅花,和日记里夹着的花瓣标本一模一样。“是婉娘的吧,”张婶用袖口擦了擦瓷片,“准是当年她在这儿喝茶,不小心打碎了杯子。”
种子埋进土里时,豆宝把银簪轻轻放在坑底,说:“这样婶娘就能陪着种子长大了。”赵铁柱往上面盖土,每盖一层,就用脚轻轻踩实,嘴里念叨着“长高点,再长高点”。西装男蹲在石头旁,把那支银簪的故事讲给豆宝听,讲他婶娘如何在梅树下教他写毛笔字,讲他叔如何在雪夜里,把她冻僵的手揣进自己怀里。
下山时,豆宝抱着布偶跑在前头,银簪的光透过树叶落在他背上,像只振翅的蝴蝶。陈先生忽然说:“等明年开春,这坡上说不定能冒出绿芽来。”西装男点点头,手里攥着那本日记,封面被风吹得轻轻响。
我回头望了眼那块兔子石,布偶端正地坐在上面,红布扣在风里摇晃,像颗跳动的红心。陶罐空了,却好像盛满了东西——是没说出口的牵挂,是藏在时光里的约定,是隔着生死的惦念。
回到诊室时,发现案几上多了个白瓷瓶,里面插着枝刚折的野菊。陈先生说,是西装男留下的,他要回城了,说等腊梅开花时再来。我拿起那枝野菊,忽然觉得,有些告别不是结束,是另一种开始,就像埋下的种子,总要熬过寒冬,才能在某一天,让整座山都浸在梅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