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外,手里的图纸卷着边,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上面的墨痕晕开了一点,是之前标注防御点时蹭的。
她用炭笔在冰墙的裂痕旁画了个圈,炭灰沾在指尖,转身冲陆云许喊:
“陆队,这里的地基得加三层玄铁条,玄冰符要嵌在冰砖缝里,不然下次自爆顶不住。”
她的玄冰甲还没来得及修,破洞处露着里面的棉絮,被风吹得轻轻动,却半点不影响她的干练,手指点在裂痕最深处:
“你看这缝,都通到地下了,得连夜填实。”
“咚” 的一声,冰碴子溅起来,落在陆云许的靴面上。
陈冰气鼓鼓地跑过来,踢碎的冰块滚到小七脚边,他攥着拳头,指节都捏白了,脸上还沾着修冰墙的灰:
“陆队,你就该让高层斩了他!你看他现在,缩在那儿跟个冻鹌鹑似的,除了守哨位连玄铁条都扛不动,还遭人嫌,留着有什么用?”
他说着往刘青远的方向瞪了一眼,眼神里全是不忿 ——
那天刘青远捅刀的样子,他到现在都忘不了。
陆云许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远处的哨位旁,刘青远果然缩在冰墙下,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双手插在空荡荡的袖管里,脚边放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冻得硬邦邦的。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的,像冰面上一道歪歪扭扭的痕。
陆云许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摩挲着沙灵剑的剑柄,那里的老茧磨得发亮:
“我留他,不是想给他改过的机会。”
他的目光收回来,落在陈冰涨红的脸上,声音沉得像冰湖底的石头:
“我要让他看着 —— 看着我们怎么用命把这塌了的要塞补起来,看着弟兄们扛着伤、咬着牙守在这儿,看着护国军的旗帜怎么在寒风里飘得笔直。我要让他自己想明白,战时捅同袍刀子有多可笑,有多可恨;要让他在这没人理的哨位上,天天对着这片他背叛过的土地,把愧疚刻进骨头里,记住自己丢了什么。”
寒风又刮起来了,卷着碎冰 “哗啦” 打在护国军的旗帜上,旗角的破洞被吹得猎猎响。
刘青远终于动了动,抬起头望向这边 ——
陆云许正帮赵雪扶着图纸,小七蹲在旁边给伤兵递药,陈冰虽然还气鼓鼓的,却已经拿起冰铲往冰缝里填碎石。
夕阳的光落在那面旗帜上,金红的,像血又像火。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掐进掌心,疼得眼眶发热,却不敢抬手擦 ——
泪水刚涌到眼角,就被寒风冻成了霜,顺着脸颊往下滑,凉得像刀割。
他终于懂了,陆云许不斩他,是比砍他一刀还重的惩罚。
死刑是痛快的,可这无尽的孤立和愧疚,像冰缝里的寒气,一点点往骨头里钻,让他每看一眼护国军的旗帜,每听一声同袍的笑,都像被抽一鞭子。
冰墙最高处,林月萱扶着冰棱站着,玄铁轻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她望着第十二城的方向,风拂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眼底没有半分波澜。
她抬手按了按腰间的长刀,刀鞘上的冰纹硌着掌心,很踏实。
护国军要的从不是争强好胜的人,是能把后背交给彼此的战友,是陆云许、赵雪这样,就算金丹裂了、胳膊伤了,也绝不会退的人。
至于刘青远,不过是冰要塞上一道浅浅的冰痕,风一吹,太阳一晒,就会化得干干净净,再也掀不起半点波澜。
她转身往城下走,玄铁甲片碰撞的声响在冰墙上荡开,脚步坚定,再没往刘青远的方向瞥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