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不再禁止思念。”她在公告末尾写道,“但我们必须看清思念的模样。”
消息传出,有人落泪,有人焚香祭拜。
那一夜,西岭灶台燃起一豆灯火,映照一位老妇捧罐独坐的身影。
她没喝,只是把膏脂涂在唇边,轻声呢喃:“娘,我梦见你笑了。”
而在东村,孙三娘听闻有少年偷藏公粮喂一只瘸腿野狗,当即带人上门问责。
少年跪在院中,浑身发抖,却仍将那只瘦骨嶙峋的狗死死护在身后。
围观村民议论纷纷,有人说该罚三个月劳役,也有人低声说:“不过一把米,何必赶尽杀绝。”
孙三娘蹲下身,盯着少年通红的眼睛,声音不高:“你知不知道,这一把米够五个孩子喝一顿热粥?”
少年咬着嘴唇,泪水滚落:“可它……也会冷……也会发抖……和我娘死那天一样……”
风掠过院墙,吹动檐下风铃。
孙三娘久久未语。
她缓缓起身,拍去膝上尘土,朗声道:“从今往后,炊堂设‘孤食席’——每日多熬一碗,专供无主之生灵。”
她转身面向众人,声音坚定如铁:“人心不是秤,称不出米有多重;但人心是锅,容得下多一双筷子。”
掌声自人群后方响起,起初稀疏,继而汇成一片。
雪又下了起来,细细密密,落在炊堂的屋顶,落在每个人的肩头。
阿牛站在灶旁,默默清点铜铃上的锈迹。
这只铃曾预警敌袭,也曾宣告团圆,如今已少有人摇动。
他用布巾轻轻擦拭内壁,忽然手指一顿。
铃心深处,似有一道极细的刻痕。
他凑近灯下,眯眼细看——
一行小字,深陷铜壁,几乎难以察觉:
你还记得哭墙妪吗?
阿牛的手指在铜铃内壁那行刻痕上来回摩挲,指尖被粗粝的铜锈磨得发烫。
那行字细如蛛丝,却像一根针扎进他记忆深处——“你还记得哭墙妪吗?”
他猛地缩手,仿佛被灼伤。
这铃声曾响彻炊堂三十七年,警敌袭、报粮到、唤人归,甚至为死难者送最后一程。
可何时有人能悄然入内,在无人察觉之时留下这样一句叩问?
他翻来覆去查看铃身,锈迹斑驳,唯有铃心一处新刮过的痕迹未被氧化掩盖——是近期所刻,手法极轻,若非他日日擦拭,绝难发现。
他踉跄奔入旧档库,翻出那一箱焚毁信札的残片。
纸灰脆弱如蝶翅,稍触即碎。
他屏息跪坐,一片片拼接,炭化的边缘咬合出残缺的字形:“……柳氏,守墓人,葬于东坡槐下。”
柳氏。
哭墙妪本名竟叫柳氏。
阿牛怔住。
三十年来,无人知她姓甚名谁,只道她是守墓的疯婆子,整日对着空坟喃喃自语,说“孩子还没回来”。
他曾以为那是孤寡老人的痴症,可此刻,那名字落在纸上,竟像一记迟来的钟声,撞得他耳鸣目眩。
当晚风雪未歇,他提了一盏破纱灯,独步西行。
东坡荒岭,积雪半尺,唯有一处新土隆起,无碑无饰,旁插一根烧尽的草绳,弯折成“七”字形状。
阿牛蹲下身,手指拂开雪粒,触到那根草绳时心头猛然一颤——莫七谣曲,村中代代传唱的安魂曲,共七段,前六段皆可考,唯第七段从不唱完,说是“未亡人不开口,逝者不得安”。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坐在坟前,他低声哼起前六句,嗓音干涩颤抖,雪花落入口中,化作冰凉。
歌声止歇,万籁俱寂。
风掠过槐枝,发出细微呻吟。
然后——
不是歌声,不是言语,而是一声极轻的叹息,仿佛自地底渗出,又似来自风隙之间。
那气息拂过他耳畔,温柔得如同母亲拍背哄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