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是那个生下了谢晦这条恶龙的母亲?
此刻,她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嘴角却向上扬着,构成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她乌黑的发髻有些散乱,几缕发丝垂在颊边,非但不显狼狈,反而为她平添了几分破碎的美感。
“呵……..呵呵……”崔昭懿看着孟沅,先是怔了怔,似乎在辨认什么。
随即,她脸上的笑容扩大了,那笑声也变得越发畅快起来,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孟沅心下了然。
崔昭懿压根儿就没疯,她闹这一出儿,不过是想见谢晦的手段。
“那个孽障,终于要死了?”崔昭懿笑得花枝乱颤,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快意与恶毒,“他自己的身子骨是什么德行,以为旁人不知道么,疯病发作起来,迟早把自己折腾死。怎么,如今油尽灯枯了,连来看我这个当娘的力气都没有,要派你这么个未入门的新妇过来?”
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细细地在孟沅身上扎了一圈儿,最后停留在了她的脸上,那眼神里的轻蔑与审视,着实让人胆寒。
“能在这个时候替他跑腿,还能让建章宫的奴才们跪迎,你就是那个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疼的孟家女吧?”
孟沅垂下眼睫,敛去眸中所有的情绪,柔顺地屈膝,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晚辈礼。
“臣女孟沅,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安。”她的声音轻柔而平静。
这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显然让崔昭懿有些意外。
她预想中的惊惶、恐惧、乃至仗势欺人,一样都没有出现。
眼前的少女,就像一团棉花,看似柔软无害,却能将她所有尖锐的试探都吸收得干干净净。
“万安?”崔昭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一步步地走近孟沅,华丽的裙摆拖曳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她伸出手,轻轻挑起孟沅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崔昭懿的手,手指纤细,保养得宜,指甲还染着凤仙花汁,只是分外冰凉。
“我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囚禁在这方寸之地,与外界隔绝,形同废人。你既尊我一声太后,那倒是说是,我这‘安’,从何而来啊?”崔昭懿凑得很近,微眯双眸,吐气如兰。
孟沅没有躲闪,任由那冰凉的指尖停留在自己的皮肤上。
她碧色的眼眸清澈如昔,平静地与崔昭懿对视着,声音依旧柔婉:“陛下很担心娘娘。陛下他,病了。”
她没有说谢晦病得有多重,只用了最简单的一句话,既是陈述事实,也是一种变相的回答。
“病了?”崔昭懿的眼睛倏地亮了,她那张清雅如月的脸庞瞬间变得扭曲起来,混杂着兴奋与怨毒,“好啊,病了才好啊,他当然会病,谢家的男人,哪个不是因疯早夭?他那个爹是疯子,阿公是疯子,他也是疯子,一代传一代的孽债罢了。怎么,他是快死了吗?你快告诉我,他是不是要死了?!”
她的声音陡然间变得尖利,孟沅只觉得下颌传来一阵细微的痛感。
但孟沅没有挣扎,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陛下只是偶感风寒,发了些热。太医说,好生将养着便无大碍,陛下在睡梦中,还念着娘娘,臣女心疼陛下,便斗胆自作主张,前来探望娘娘,想将娘娘安好的消息带回去,好让陛下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