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性命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闭上眼,靠在迎枕上,沉思着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
再次睁开眼时,她的目光里已经是一片清明。
“去,把楚怀喊来。”她看着马禄贵,一字一句地吩咐,“就说,本宫昨夜安寝时,养心殿里似乎遭了贼,丢了陛下先前赏赐于我的玉佩,想请楚将军这位禁军统领,亲自来查一查。”
“陛下那边,拖不了了,本宫必须得从武将之中,挑人去给他增援。”
楚怀来得很快。
当他一脚踏入养心殿寝殿时,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息。
殿内烛火通明,将孟沅那张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照得愈发清淅。
几位贴身的大宫女和马公公垂手立在床边,一个个面色肃然,如临大敌。
尤其是那位平日里总是一副笑呵呵模样的春桃,此刻正站在孟沅身后,为她轻轻捶着背,眼神却象刀子一样,不动声色地在他身上刮过。
“臣楚怀,参见娘娘,听闻殿中失窃,臣特来……”
“楚将军免礼。”孟沅打断了他,声音听上去和往日一样温和,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坐吧。”
马禄贵依言立刻搬来一个绣墩。
楚怀谢了恩,小心地坐了半个臀部,后背挺得笔直。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眼前的少女笑得人畜无害,看起来柔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可他却无端地感到一阵阵后背发凉。
这种感觉,比面对疯病发作的陛下还要令人心悸。
陛下已近一个月杳无音信,也不知这位皇后娘娘在此刻宣召他,是为何。
冬絮和马禄贵一左一右地动了起来。
冬絮为孟沅续上了一杯热茶,马禄贵则将一碟精致的莲子糕放在了楚怀手边的案几上。
他们的动作从容不迫,象是排练了无数遍。
可楚怀的馀光却瞥见,在孟沅身后那架绘着山水花鸟的巨大屏风后面,隐约有几个模糊的人影,随着烛火轻轻晃动。
是暗卫。
而且不止一个。
这不是失窃,这是个圈套!
他楚怀,今日竟咬上了一个柔弱妇人的钩子!
楚怀的心重重一跳,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楚将军,”孟沅端起茶杯,凑到鼻尖轻嗅了一下,而后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提出的问题却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将楚怀吓得魂飞魄散。
“本宫想问问你。你觉得,如果陛下驾崩了,这大昭朝的天下,该由谁来做皇帝?”
楚怀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想也没想,立刻从绣墩上滑下来,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声音都变了调:“娘娘慎言!陛下龙体康健,春秋鼎盛,岂可、岂可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
孟沅轻笑出声,那笑声在寂静的殿内听来,格外清脆,也格外冰冷:“起来吧,安定侯,这里没有外人,不必跟本宫说这些场面话。”
她将茶杯放下,身体微微前倾,一双清澈透亮的翡绿色眼睛,直直地望进楚怀惊恐的瞳孔里:“既然安定侯觉得没有合适的人选,那么本宫再换个问法。”
她的声音变得更轻,更柔,象是情人间的呢喃低语:“安定侯觉得自己,可以做这个皇帝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