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蓦地抬起眼,“明日入夜,子时三刻,全军向西谷突围。”
西谷,是整个包围圈中地势最险要,防守也最薄弱的地方,但同样地,也是最不可能的逃生之路。
因为那里,是一条绝路。
峡谷的尽头,是万丈悬崖。
萧策安大惊失色:“陛下!不可!西谷之后是绝壁,我们……”
“朕知道。”谢晦打断他,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疯狂的弧度,“把所有的火油、干柴,都集中起来。明日,朕要给他们,放一场最大、最亮的烟花。”
“诱敌深入,火烧峡谷,而后趁乱从东路杀出去。”
萧策安离开后,帅帐内,就只剩下了谢晦一个人。
他放下手中的木棍,直起身,走到一旁挂着甲胄的架子前。
那股强撑着的、属于帝王和将帅的锐利之气褪去后,疲惫与虚弱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他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幸而及时扶住了桌案。
腹部的伤口又开始锥心地疼,他咬着牙,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没有叫军医,只是沉默地坐下来,从自己贴身的衣物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绣着歪歪扭扭兔子的香囊。
是那天在城楼上,沅沅扔给他的。
香囊上原本清雅的皂角香,如今早已被血腥和硝烟味所复盖,但谢晦还是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看了好一会儿后,又小心翼翼地重新收了起来。
不知道沅沅现在在做什么。
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
……她是不是也在为他着急?
一想到孟沅可能正为了他,在养心殿里急得团团转,甚至偷偷抹眼泪的样子,谢晦的心里就涌起一股病态的、混杂着心疼与欣喜的奇异快感。
他心疼她会为他忧心伤神,但却又可耻地为她的这份担忧感到了一丝窃喜。
这证明,他是被她放在心上的。
她是属于他的,她的喜怒哀乐,都该为他而牵动。
这种隐秘的快乐,让他几乎要忘记了身上的伤痛和眼前的绝境。
他忽然很想见她。
想得发疯。
他想立刻就冲到她面前,把她狠狠地揉进怀里,吻她,品尝她的味道,想看她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而睁大那双翡绿色眼睛里的惊愕模样。
让他在彻骨的绝望中,生出一丝甜蜜的、疯狂的期盼。
这催促着他提出了方才的那个计划。
那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赌局。
成功,则有一线生机。
失败,便是全军复没,尸骨无存。
但对于谢晦来说,这世上,就没有他不敢赌的局。
尤其是,当赌注的另一头系着那个他无论如何都想再见一面的人时。
沅沅,等我,等我回去。
我一定会回去。
我就算死,也要死在你的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