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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久了,这种风气才渐渐消停。
直到那一天。
那是一个初夏的午后,他刚从一棵柳树下挖出了她藏的另一件东西——一枚她亲手编的、已经有些干枯的兔子草编。
纸条上的话依旧冷淡:“阿晦,物是人非,不必再寻。”
他捏着那张纸条,心口象是被凿开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养心殿,一踏进殿门,就愣住了。
殿内,一个身穿鹅黄色寝衣的纤细身影,正背对着他,坐在梳妆台前。
那身寝衣是他记忆里,她最喜欢穿的那一件。
那个背影,那截裸露在外的、纤弱白淅的后颈,几乎与他记忆深处的人影完全重合。
谢晦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滞了。
时间仿佛倒流,回到了她还在的那些日子。
他是不是在做梦?
又是他的幻觉吗?
他不敢出声,唯恐惊扰了这个脆弱的梦境。
他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朝那个人走去,只觉得不真实到了极点。
“沅沅?”他颤斗着,终于再也忍不住,试探着轻唤了一声。
那个身影闻声,微微一僵,然后缓缓地转过身来。
一张与孟沅有着七分相似、却又显得更加娇怯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女孩看到他,眼中闪过一抹惊惶,然后柔弱地站起身,盈盈一拜,声音也学着孟沅的语调,软糯又生涩:“臣女孟氏,见过陛下。”
不是她。
这个认知象一道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开。
那瞬间的狂喜和希望,在看清她脸的刹那,悉数碎裂成冰冷的齑粉。
眼前这张脸,认真而拙劣地模仿着他心上人的神态,穿着她的衣服,坐在她的梳妆台前…
原来不是梦啊。
他只觉得一阵眩晕。
他们、他们怎么敢……
……他们怎么敢?!
“谁让你穿这件衣服的?”谢晦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但马禄贵在一旁,已经吓得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那女孩儿实则也怕得很,也早已控制不住地哆嗦了。
若不是伯父与伯母逼迫,想要续上堂姐在世时,孟家的荣耀,她压根儿也不会想到这儿来。
之前那些肖似堂姐的、被送到陛下龙床上的姑娘们是怎么死的,伯父伯母当真不知吗?
谢晦凶名在外,有谁不怕。
她的脸色煞白,声音愈发小了:“是、是伯父伯母的意思,他们说,皇上会喜欢……”
“孟家送来的?”他轻声问,甚至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淡的笑。
“是,臣女是元仁皇后的堂妹……”
堂妹。
伯父伯母。
孟家。
他们是沅沅的阿爹和阿娘啊,沅沅临终时还念着他们。
他们为什么要用一个膺品,来侮辱他,来侮辱他们的女儿?!
一时间,滔天的怒火和杀意席卷了他。
但他没动。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怕得发颤的女孩儿。
他想起了孟沅的绝笔信,想起了她让他不要迁怒无辜的嘱咐。
这是她的亲人。
他不能杀。
不能杀。
“拖出去。”他终于开口 “告诉孟献之,再有下次,朕要他孟氏满门,为他的愚蠢陪葬。”
即便被盛怒冲昏了头,他依旧自己答应过她什么。
这也是他此刻,最深的悲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