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同的姑娘。
谢晦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扶住身边的桌案才勉强站稳。
她在临死前,声嘶力竭地喊着的爸爸、妈妈。
不是爹娘,不是父亲母亲,而是爸爸,妈妈。
沅沅从不这么叫。
他记得很清楚,她提起孟家人时,永远是“父亲”、“母亲”,生疏地象是在称呼陌生人。
她唯一一次对“父母”一词露出所谓的真情,还是某一次他俩吵架,她气急了,骂道:“你以为大家伙儿的亲子关系都跟你谢家一样恶劣吗,谁都象你一样,恨不得亲手掐死自己爹妈?!”
太多细节了。
太多他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却处处透着古怪的细节。
她不会骑马。
孟家三代五将,四世三公,他那个大舅哥孟不顾自小就跟着孟献之习武,可她就连上马都要人扶,第一次骑马时吓得脸都白了。
她也不认识京中的那些世家子弟。
每次宫宴,那些自称与她出嫁前就甚是相熟的夫人小姐们试图跟她套近乎,提起什么诗会茶会,最开始,她都是一脸茫然,但后来学聪明了,就只笑不语。
如果这些都能勉强归结到那是因为她自幼身体孱弱,养于深闺,鲜少得见外客,更荒论骑马射箭。
……那,那个郝云间呢?
那天在孟府,郝云间抱住他时,她的表情现在想来,哪里有一分旧情人重逢的样子,分明是见了鬼一样的惊恐。
孟家的表少爷,她竟然不认识……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谢晦不敢深思、却又昭然若揭的答案。
他爱的那个姑娘,热烈而鲜活。
她喜欢大红大紫,喜欢把昂贵的瓜果当香料熏,俗气又可爱。
她吃起自己中意的糕点时,毫无吃相,会弄得满地都是酥皮,她会躺在龙榻上看那些不入流的志怪小说,也会因为他嘲笑她字丑,追着他打他半个时辰。
沅沅是热的,是活的,是带着尘世烟火气的。
而这个房间,可以是任何一个大家闺秀的,却独独不会是她的。
谢晦盯着那些字,只觉得自己象个天大的笑话。
他这三年来,日日夜夜思念的,究竟是谁?
他册封的元仁皇后,是谁?
他为之发疯,为之自伤,为之苟活至今的执念,又是谁?
她是从哪里来的?
她是借尸还魂的孤魂野鬼吗,还是什么修炼成精的山中妖魅?
或者说,她根本就是来……
不会的,这断然是不会的……
绝对不会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他曾经是那么鄙弃这些鬼神之说,但现在,他多么希望这就是真的。
谢晦宁愿她是妖是鬼,也不愿承认,他连他爱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他的人生简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他从一出生就是个笑话,他的父母是个笑话,现在就连他与她,也变成了笑话。
谢晦,你太可笑了,你真是全天下最可笑的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