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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清冷,如水银泻地,将小院照得一片朦胧。爷爷的房间窗户紧闭,里面没有任何光亮,也听不到明显的动静,想必是服了药后,在极力调息,对抗着体内的伤痛。那扇紧闭的房门,此刻在龙五眼中,仿佛隔开了一个正在缓慢崩塌的世界。
他退回屋内,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既有即将行动的紧张,也有对未知深山的一丝本能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坚定。
他开始默默地准备。首先是从床底拖出爷爷早年为他制作的一张简陋猎弓和一小壶箭矢。弓身是硬木所制,弓弦是鞣制过的兽筋,对于以前的龙五来说,拉开已属勉强,但此刻他握在手中,却感觉轻飘飘的,仿佛玩具。他尝试着轻轻一拉,弓弦发出轻微的“嗡”声,便被拉成了满月,毫不费力。
“这力量……”龙五心中微动,对自身的变化有了更直观的认识。他将弓箭背在身后。接着,他找到一把磨得锋利的柴刀,别在腰间。又从一个陶罐里,将家里所剩不多的、用粗盐腌制的肉干全部取出,用油纸包好,塞进怀里。最后,他拿起墙角一个半旧的牛皮水囊,灌满了清水。
做完这一切,他站在屋子中央,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再次投向爷爷房间的方向,心中默念:“爷爷,孙儿不孝,不能听您的话静养了。等我回来,一定带着能治好您伤的灵药!”
他不再犹豫,轻轻推开房门,身形一闪,便融入了浓重的夜色之中。晚风吹拂着他略显单薄的身躯,带来一丝凉意,却无法冷却他心中那团名为“救亲”的火焰。
龙家村沉浸在睡梦之中,寂静无声。只有偶尔几声犬吠,点缀着这沉静的夜。龙五对村中的小路熟悉得闭着眼睛都能走,他避开可能有人起夜的人家,如同一个幽灵,快速而无声地穿行在土墙草屋之间,径直朝着村后通往龙脊山脉的方向而去。
就在他即将踏出村口,踏上那条通往深山的小径时,一个压低的、带着浓浓睡意和惊讶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五哥?大半夜的,你……你这是要干啥去?”
龙五身体一僵,猛地回头。只见月光下,胖虎揉着惺忪的睡眼,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裤腰带都还没系好,显然是起夜刚好撞见。他看着龙五全副武装的模样,背上背着弓,腰里别着刀,怀里鼓鼓囊囊,一张胖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不解。
龙五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胖虎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本不想将他牵扯进来,但此刻被撞个正着,若不说清楚,以胖虎的性子,恐怕会嚷嚷开,惊动爷爷和村里人。
他快步上前,一把捂住胖虎的嘴,将他拉到村口一株大槐树的阴影下,低声道:“嘘!别声张!”
胖虎被他这严肃紧张的态度吓了一跳,睡意醒了大半,瞪大了眼睛,呜呜地点着头。
龙五松开手,看着胖虎,快速而低声道:“胖虎,我必须进山一趟。”
“进山?”胖虎倒吸一口凉气,声音虽然压低,却充满了惊骇,“五哥你疯啦!那深山老林是能随便进的?岩爷爷知道吗?你病才刚好利索点,进去喂狼啊?”他连珠炮似的发问,胖乎乎的脸上满是焦急。
龙五摇了摇头,眼神在月色下显得异常坚定:“爷爷不知道。我不能让他知道。”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胖虎,我爷爷的伤……很重,非常重。村里的药,已经没用了。我必须去山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药材。”
胖虎愣住了。他虽然年纪小,心思单纯,但也并非完全不懂事。龙岩爷爷的身体不好,他是知道的,最近咳嗽得似乎更厉害了。他看着龙五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混合着痛苦、焦灼和决绝的光芒,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龙五,仿佛一夜之间,那个一起掏鸟窝、摸鱼虾的玩伴,肩上突然压上了他无法想象的重担。
“可……可是……”胖虎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山里太危险了,我爹他们说,里面有成了精怪的凶兽,还有吃人的瘴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