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兔起鹘落、生死一瞬的变故,终于惊醒了醉梦中的猛虎!
“谁?!”
张飞那如雷的鼾声戛然而止!
他庞大的身躯猛地从胡床上弹起!
宿醉的眩晕被瞬间爆发的本能警觉驱散!
布满血丝的虎目骤然睁开,如同两道燃烧的探照灯,带着被惊扰的狂怒和野兽般的凶戾,扫向房间中央!
烛火摇曳的光影中,他看到范强像条死狗般被一名身着紧身夜行玄衣、面覆黑巾、只露出一双冰冷眼眸的精悍汉子死死踩在脚下!
张达则昏迷不醒地被另一名同样装束的汉子反剪双臂,牢牢捆缚!
而地上,赫然躺着那把差点刺入自己咽喉的匕首,以及那柄被三支乌黑小弩箭精准毁坏机括的淬毒手弩!
一瞬间,张飞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酒意瞬间化作一身冷汗!
他猛地抄起枕边的丈八蛇矛,沉重的矛尖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指那两名不速之客,声如炸雷:“何方鼠辈?!敢来行刺俺老张?!”
两名玄衣人面对这足以洞穿铁甲的矛锋,身形却稳如磐石。
踩着范强的汉子微微躬身,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特有的、令张飞莫名耳熟的铁血气息。
“禀车骑将军!白毦‘夜枭’营,甲字七号、九号!奉骠骑大将军密令,暗中护卫将军!此二贼包藏祸心,欲行刺将军,已被拿下!请将军发落!”
“白毦?!陈叔至的人?!”
张飞瞳孔骤然收缩!
巨大的震惊瞬间压过了狂怒!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地上如同烂泥般的范强,又看向那柄差点要了自己命的淬毒手弩,再联想到白日里自己那顿毫不留情的鞭打…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后怕、羞愤和被愚弄的狂暴怒火,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膛里轰然爆发!
“范强!张达!!”
张飞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屋顶,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他一步跨到被踩着的范强面前,巨大的阴影如同山岳般笼罩下来,那眼神,如同要将他生吞活剥。
“老子待你们如心腹!你们…你们竟敢?!说!谁指使的?!”
范强面如死灰,剧痛和极度的恐惧让他浑身筛糠般颤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将军息怒!”
自称“甲字七号”的白毦夜枭沉声道,脚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踩得范强肋骨咯咯作响。
“此二贼行刺,乃因白日受将军责罚,心怀怨毒,铤而走险!暂无证据表明有外敌指使。
骠骑大将军早有明察,此二人心术不正,久怀怨望,故命我等日夜监护将军左右,以防不测!”
“早有明察…日夜监护…”
张飞握着蛇矛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羞耻和冲击!
陈到!又是陈到!
麦城救二哥是他,朝堂上力主暂缓伐吴是他,如今…
连自己差点在醉梦中被两个家奴宰了,也是他未卜先知,派人救了自己!
他猛地想起陈到曾不止一次,在酒宴后,在巡营时,用那种平静却带着深意的目光看着自己,劝诫自己。
“车骑将军,鞭笞士卒,易失人心,更易授人以柄…当戒之、慎之…”
可自己呢?每次都当成了耳旁风!
甚至觉得这小子婆婆妈妈,不够爽快!还曾借着酒劲拍桌子骂他多管闲事!
悔恨!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张飞的心脏!
比范强张达的背叛更让他痛彻心扉!
自己这一身盖世武艺,一世英雄豪气,到头来,竟差点阴沟里翻船,死得如此窝囊憋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