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喝奶茶!”——背景是一只铜壶,壶嘴“咕嘟咕嘟”冒白泡,奶香几乎要穿过信号爬到七七这边来。
七七忽然不知道怎么接。小时候二姐最怕冷,冬天写作业都得垫热水袋,如今却站在零下三十度的雪原,把雪团往天上抛,像撒了一把碎银子。雪落下来,她张开嘴去接,冻得龇牙咧嘴还笑得比谁都傻。
“姐,你一个人?”
“哪能!”镜头一转,出现一只黑白相间的牧羊犬,尾巴摇成螺旋桨,“它叫‘喀秋莎’,会赶羊,会刨雪找路,还能把偷吃馕的乌鸦撵得满天飞。”二姐把狗头搂进怀里,狗耳朵被风吹得翻过去,像两把小勺子。
七七注意到二姐的指甲缝——黑黑的,嵌着泥土和干草;手背裂了口子,却涂着一层亮晶晶的羊油,反着光。那双手曾经敲键盘敲到腱鞘炎,如今拎着马缰绳,指节粗大了一圈。
“爸妈知道不?”
“先斩后奏。”二姐做了个鬼脸,“不过我给老妈寄了条狐狸皮围脖,她嘴上骂我野,转头就戴着去跳广场舞了——老爸偷偷发语音,说屋里槐花开了,让我‘跑够了就回家’。”她学老爸的山东口音,尾音拖得老长,像把无形的线,从西北一下子牵到胶东小镇。
风又起了,信号开始卡。二姐站在一片白到失真的世界里,冲镜头哈了一口气,雾气蒙住屏幕,像故意给七七出了一道谜:
——家里那间朝南的小卧室,墙纸是淡紫色,窗外有棵老槐树;而此刻她身后,是无边雪原,一棵孤树都没有,她却把腰杆挺得比树还直。
“七七,”二姐在雪花里喊,“别整天围着灶台转,等大姐身体好了,你也出来——新疆大得能把所有烦恼摊开,再一风吹跑!”
话音没落,画面“咻”地卡住,最后定格在二姐挥手的瞬间:她穿着牧民送的旧军大衣,袖口磨得发亮,像镀了一层铠甲。七七盯着手机,半晌才回过神,发现掌心出了汗——那汗却是热的,一路烫到胸口。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二姐带他翻过老家后山,指着远处海面上的船影说:
“世界大得离谱,咱得出去踩踩。”
如今她真的去踩了,踩得一脚雪泥,却笑得像找到了丢失多年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