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买了玉米、排骨、胡萝卜,还买了一尾活鲫鱼,说要给三姐炖下奶汤。走过卖盆栽的摊子时,她顺手挑了一盆迷你绿萝,三块钱,用塑料袋兜着,像拎回一兜子绿意。
傍晚,她把绿萝挂在婴儿床头的窗棂上,夕阳一照,叶子透亮,像一串串小心愿。知微蹬着腿去够,七七握住她的小脚丫,轻轻说:“别急,等你长大,小姨给你一个大窗子,窗外有树、有河、有风筝,还有一只胖橘猫——小姨自己攒钱买,写你的名字,也写我的。”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想要一个家,并不是想逃开孤独,而是想把此刻胸腔里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温柔,安放在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落——那里奶瓶叮当当,绿萝爬满墙,黄昏有排骨汤翻滚的声响;那里,她可以是七七,也可以是谁的妈妈、谁的妻子,更是她自己。
夜里,她趴在婴儿床边,写下一行字:
“努力赚钱,首付三十平,朝南,带窗,窗外能种花。”
写完,她把纸条塞进知微的纱布尿布底下,像把一颗种子埋进春天的土壤。
七七才十九,身份证上明明白白写着“2006 年 5 月生”,连法定婚龄的边儿都还没摸到。
她自己也清楚——学生证有效期比少女心还长,期末准考证上的照片仍带着婴儿肥,怎么看都像个偷穿大人外套的小孩。
可那天从三姐家回来,地铁车窗映出她抱着知微晃来晃去的剪影——一瞬间竟像真正的妈妈。
她吓得赶紧把脸别过去:不能想,也不敢想。
“找对象”三个字像课桌上被圆规刻下的早恋情书,被老师发现后拿粉笔狠狠涂成一片白疙瘩,越抹越突兀。
夜里,宿舍熄灯前,室友刷短视频,一条条“大学结婚加分”“毕业前生娃奖励”蹦出来。
七七把帘子拉得死紧,打开备忘录,给自己列了一张“禁止心动清单”——
1. 周一到周五,早八晚九,图书馆门禁刷脸一次都不能缺。
2. 周末家教三份,时薪 60,全部存进“首付存折”,密码用圆周率后六位,谁也别告诉。
3. 拒绝一切“顺路送你回宿舍”的学长;拒绝奶茶第二杯半价;拒绝情人节代课签到——
孤狼要耐得住草原空嚎。
4. 把三姐给的知微红包,买成定投指数基金,名字写“未来儿童房基金”。
5. 毕业之前,恋爱脑等于挂科,谁破防谁交 500 字检讨,抄《民法典》婚姻家庭编原文。
写到最后一条,她手指停顿,还是加了一行小字:
“如果真有那个他,得先陪我攒够 30 平首付,再帮我摇到学区号,才准出现。”
写完立刻锁屏,像把许愿纸条塞进高三教室后排的墙洞——先埋起来,再用厚厚的复习资料挡上。
第二天清晨 6:30,校园广播《运动员进行曲》一响,她准时起床。
冷水拍脸的时候,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七七,顺序不能反——
先长大,先毕业,先给知微买绘本书包,再给自己买落地窗。
至于‘家’嘛,
它不在别人的玫瑰和戒指里,
在你下一个 800 米体测的终点,
在你厚厚一摞奖学金证书的最后一页,
也在你 24 岁生日那天,
房产证上孤零零却铿锵有力的两个字:
——七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