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
求你,再等等我,等我攒到足够的钱,就回去把老屋翻新,装上最亮的灯,最软的扶手,最大的床;
等我学会做你最爱吃的槐花饭,每天蒸一锅,不让你再吃第三顿剩的;
等我……”
可她又知道,岁月从不等人。
88个春秋像88圈年轮,母亲已经把自己站成一棵孤零零的老树,风一吹,只剩满地碎影。
七七能做什么呢?
她只能在天亮前擦干泪,给母亲发了一条微信——
“妈,我下周三回去,给你带新下来的海米,咱们包韭菜饺子。
这次不许你说‘麻烦’,
我要吃你亲手擀的皮,
一口一口,
把‘还行’咽下去,
再换成‘我在’。”
七七一想到二姐,心里就像被一根粗粝的麻绳勒住,越挣扎越嵌进肉里。
二姐今年五十六,背已微驼,头发里夹着一片秋霜似的灰白,可她还是家里起得最早、睡得最晚的那一个。几十年了,她像一盏被风刮得东倒西歪却死活不肯熄灭的煤油灯,灯罩裂了,灯芯黑了,仍硬撑着把光往别人脚底下送。
大姐走得早,父母又一年比一年佝偻,二姐从十七岁起就把自己钉在“长姐如母”四个字上。
那年月,粮食按人头分,她把自己的饭倒进弟弟碗里,只说“我胃小,吃两口就饱”,转头蹲在灶门口喝酱油兑的开水,让咸味在空空的胃里跳。
三九寒天,她下河洗全家的被单,手冻得通红,像两块被捶打的铁,却还把唯一一双棉手套塞给七七,哄她:“女孩子手要好看,将来写字、绣花、戴戒指。”
后来知青返城,她把唯一一个招工名额让给三弟,自己留在村里继续刨地,说是“我力气大,适合种田”,夜里却躲在草垛后头哭,眼泪砸在冻土上,结出一颗颗冰疙瘩。
再后来,弟弟们一个个成家,妹妹们一个个远嫁,二姐仍守着老房。
她像一口老井,谁渴了都来舀一瓢:
老四开出租赔本,她半夜去车站替人扛行李,把腰闪了,第二天还笑着递过去一沓皱巴巴的零钱;
老五离婚没地方去,她把自己攒了十年、准备换腰椎间盘手术的钱全掏出来,只说“先救急,姐这骨头还能再撑几年”;
七七孩子发高烧,她坐最慢的绿皮车硬座,怀里搂着一罐用毛巾裹了三层的土鸡汤,十四小时没合眼,下车时膝盖肿得挪不动,先把鸡汤递过去:“趁热,孩子喝了出汗。”
可轮到她自己,却永远是“没事”。
胃切了三分之二,她笑:“正好减肥。”
胆结石疼得满床打滚,她咬牙:“忍忍就过去了,去医院浪费那钱干啥。”
直到去年,她晕倒在菜市场,被邻居送回来,大家才知道她每天只靠两包最便宜的挂面、一碟咸菜过活,省下的钱全偷偷塞给弟弟还房贷、给妹妹买学区房。
七七赶回去,看见二姐坐在那张漆都掉光的八仙桌前,正把药片按日期剪成小方包,嘴里还念叨:“这些是给老三的降压药,这些是老五的安眠药,别弄混了……”
那一刻,七七再也忍不住,扑通跪下去,抱住二姐的膝盖,像抱住一截被岁月蛀空却仍硬撑的柱子,嚎啕痛哭:“姐,你也想想自己啊!”
二姐先是一愣,随后用布满老茧的手给她擦泪,指甲缝里还沾着面粉,动作却轻得像掸一朵蒲公英:“傻丫头,姐不怕苦,就怕你们过得不好。你们好了,姐比吃啥药都强。”
那天晚上,七七躲在老屋门外,听见二姐压低了声音给三弟打电话:“别跟七七说我这腰得动手术,她刚买房,压力大……我攒了点,还差五千,你帮姐凑凑,千万别声张……”
七七靠着斑驳的黄土墙,一点点滑坐在地上,夜风像带着碎玻璃,一下下刮她的脸。她突然明白:二姐这辈子把“吃苦”两字活成了自己的骨血,苦越嚼越碎,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