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落地的灯。他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橙子香,忽然想起小时候家里停电,三姐点着蜡烛给他煎蛋,烛火一跳一跳,在墙上投下巨大的影子。那时他以为,影子就是永远。现在才知道,永远原来可以这么轻,轻到只是两个人共享的一口油烟,一颗眼泪,一片橙子。
窗外,城市的灯火像撒落的星子,一颗颗亮起来。屋里,那盏深海蓝的窗帘没拉严,漏进一线光,正好落在他们脚边,像一条细长的银河。弟媳把煎蛋铲到弟弟碗里,又顺手掰了一半蛋白,塞进他嘴里。他嚼着,含糊地说:“明天……我们去把婚纱照挂起来吧,就挂在客厅,那面空墙上。”
她点头,鼻尖蹭过他的衬衫领口,留下一点小小的褶皱。那褶皱像一枚看不见的印章,盖在“家”的扉页上——从此,风是邮差,月是见证,而所有未说出口的“我爱你”,都将在这一盏灯火里,慢慢熬成岁岁年年的粥香。
七七后来听三姐转述,没哭,也没笑,只是长长地舒了口气。她站在阳台上,看远处那栋新房的窗口亮起暖黄的灯,像一颗终于归位的星。她知道,那光里藏着的,不只是弟弟和弟媳的以后,还有他们所有人——三姐、她、甚至天上爸妈的影子——一起熬过漫长黑夜后,终于等到的天光大亮。
风拂过她的发梢,带着十月桂花的甜。七七闭上眼睛,轻轻说了一句:“欢迎回家。”
三姐把围裙往腰间一系,手上还沾着面粉,就冲弟弟扬了扬下巴:“别磨叽了,今天就把最后那两箱书搬过去。新房空着也是喂灰,早点落锁,早点生根。”
弟弟蹲在门口,正把纸箱用胶带“呲啦”一声封死。闻言抬头,眉心还攒着一小截犹豫:“姐,现在进货价涨了三成,仓库那边又压了一单货,我这时候搬家,是不是太……”
“太什么?太不把钱当命?”三姐直接截住他的话头,把擀面杖往桌上一搁,声音不重,却像擀面杖一样稳,“钱再金贵,金贵得过一家人围一桌热气?”
她转身,从灶台上端下一砂锅刚炖的番茄牛腩,汤汁咕嘟咕嘟冒泡,红油花裹着番茄的酸香,把傍晚的小客厅蒸得雾蒙蒙。三姐拿勺子敲了敲锅沿,清脆一声,像敲在弟弟心口:“闻到了没?这叫人气。你搬去那边,晚上七点还吃得上现成热饭,仓库再赚钱,能给你生出一口锅气来?”
弟弟没吭声,胶带在指尖缠了一圈又一圈,勒得发白。三姐知道他怕什么——怕生意真塌了,怕房贷像磨盘,怕一步走错把新婚的小两口再推进冷战的死胡同。她叹了口气,蹲下来,一把扯掉他指尖的胶带,声音软了半截:“你忘了爸临走前说的?‘摊子可以小,锅不能凉。’咱家从路边摊到两间店面,哪次不是先把灶火点着,再谈生意?火一旺,客自来。人一暖,财才聚。”
她抬手,指了指窗外。对面新楼盘的灯亮得稀稀拉拉,像刚撒下去的星子,而他们这套旧两居的灯,昏黄却稳定,像守夜的灯笼。“你看,”三姐说,“那新房不是笼子,是咱家第三口灶。你搬过去,把火生起来,弟媳下班有地方回,你夜里算账有地方伸腿,咱妈周末能去晒被子,我包馄饨也有地方下。四口人,三处灯,哪盏亮哪盏暗,心里都有数。生意折点本,就当添柴,柴足了,火还怕烧不旺?”
弟弟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眼神松了。三姐趁机把围裙往他脖子上一挂,像给战士系披风:“得了,别蹲着数烦恼了。今天先搬书,明天我让你姐夫把二手小皮卡开来,后尾箱腾干净,一趟给你拉完。运费省下的钱,晚上咱们在新家开灶,我带牛腩,你带酒,弟媳带水果,吃完把箱子一拆,箱子板直接当柴,烧一壶普洱,权当温锅。”
她说到做到。第二天太阳刚冒头,小皮卡就“突突突”停在旧楼下。三姐穿着运动装,头发一挽,搬起一箱餐具就往车里走,嘴里还哼着《好日子》。弟弟赶紧抢上去,姐夫在下面托,她在上面推,一箱箱餐具、书籍、绿萝、腌菜坛子,像传接力棒。邻居路过打趣:“哟,三姐,这回真把老巢掏空了?”她笑得爽朗:“掏空旧巢,才能填满新窝!”
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