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成一小堆:\"这些够炒两顿,叶柄还能留着煮汤。\"她声音不高,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当大婶不情愿地往塑料袋里装那堆被挑剩的菜时,七七突然伸手按住秤盘:\"婶子,这秤尾翘得能挂油瓶了。\"
周围几个买菜的老太太发出善意的哄笑。大婶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愤愤地重新称量。七七从兜里掏出个洗得发白的帆布钱包,里面整整齐齐卷着各种面额的零钱,她数出三个钢?儿时,指甲故意在硬币边缘刮出清脆的声响。
\"三块六,给您凑个整。\"她把钱按在摊位上沾着泥土的收款码旁边,转身时辫子梢扫过身后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阿斗正用两根手指捏着她刚买的菠菜,表情像在研究某种外星生物。
\"叶片上全是虫眼。\"他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几个摊主侧目,\"而且根都蔫了,我们同事家养的兔子都不吃这种。\"
七七的指尖在塑料袋提手上收紧,塑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想起上周阿斗拎回来的那盒进口蓝莓,拇指大的果实裹着层白霜,标价签上的数字够买二十斤这种\"兔子都不吃\"的菠菜。那天阿斗说\"吃就要吃最好的\"时,正把半盒蓝莓倒进垃圾桶——因为发现最底下那颗有点瘪。
\"虫眼说明没打药。\"她蹲下去捡阿斗随手丢下的菜叶,\"菠菜根煮水能下火,我们村里...\"话没说完就看见阿斗后撤半步的脚,皮鞋尖在菜市场潮湿的地面上显得格外突兀,像块拒绝被泥土污染的孤岛。
回家路上阿斗走得很快,七七小跑两步才追上。她怀里抱着的购物袋随着步伐拍打小腿,里面装着今天全部的战利品:处理价的菠菜、摊主剥剩下的豌豆壳、以及肉铺老板\"看在老主顾面子上\"多饶的两根筒骨。阿斗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偶尔飘来的葱花味让他眉头皱得更紧。
\"就不能像晓雯她们那样,买点包装好的净菜?\"电梯里阿斗突然开口,镜面墙壁映出两人扭曲的倒影,\"非要在那种地方讨价还价,弄得满身...\"
\"乡土气\"三个字淹没在电梯\"叮\"的提示音里。七七盯着他后颈那道整齐的发际线,想起领证那天阿斗母亲私下说的话:\"我们阿斗是城里长大的,你多迁就些。\"当时她点头如捣蒜,现在才懂\"迁就\"原来是道单选题。
晚饭时阿斗把菠菜推到盘子边缘,只夹那碟她特意买的芦蒿——比菠菜贵三倍。七七数着他咀嚼的次数,突然用筷子压住他的勺子:\"尝尝这个汤。\"奶白的筒骨汤里漂着菠菜根,煮得酥烂的骨髓在汤面上晕开金色斑纹。
\"我们村里有个说法,\"她看着阿斗不情愿地抿了口汤,\"叫'吃菜吃根,做人忘本'。\"阿斗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七七知道他听懂了,因为第二天早晨,她看见垃圾桶里躺着那个装着进口蓝莓的玻璃罐,标签被撕得支离破碎,像某种无声的投降。
七七真的是力不从心,发展没法发展,离开又离不开,自我消耗,自己坚强像大风中的小树,被吹倒又起来,起来又吹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