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却笃定:“我就是拿人三千,得把这三千的窟窿填得满满当当,不然心里发虚。”
第二个月,医院推行“无痛病房”,要求翻身、换药、静脉穿刺全部限时。别人怨声载道,她却偷偷把动作拆成分秒表:翻身45秒、塞垫15秒、镇痛泵静音3秒。夜班没病人时,她就拉陆姐当“模特”,一遍遍练手,直到陆姐求饶:“行了行了,我骨头快被你拆散!”
有天深夜,三床突然大出血。医生还没赶到,她先冲上去,双手交叉压股动脉,整个人几乎趴在病人身上,像一块压住洪峰的石头。血喷在她护工服的前襟,温热,腥甜,她脑子却冷静得可怕——“压迫点再往上两公分,心率120,血压60\/40,备血单要写‘A型Rh阴性’。”
抢救结束,天已泛青。医生摘口罩,冲她竖大拇指:“今天要是没有你,这条命就悬了。”她却摇头,声音沙哑:“我拿了工资,这条命就是我的KpI。”
下班时,她在电梯里看见镜中的自己:制服血迹斑斑,脸上全是干涸的汗盐,像一张龟裂的面具。可那双眼睛,亮得像刚磨出来的手术刀。
第三个月发薪日,她把三千块现金一张张摊平,用银行给的橡皮筋捆成整整齐齐一沓,塞进母亲病床的抽屉里。母亲还在睡,她俯身掖好被角,轻声说:“妈,您看,女儿这三千,一分不少,一分不亏。”
走廊灯把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像一株被夜雨冲刷却愈发挺拔的竹。她知道,自己依旧渺小,依旧背着债,依旧有天会累到跪地——
可只要那盏夜班灯不灭,她就会一直站在床前,数着“一、二、三”,把每一个翻身、每一次拍背、每一声呻吟,都做成三千块里沉甸甸的砝码,称得比命还重。
因为她叫七七,她拿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
三千块,不是她的价格,是她的刻度——
她得用这刻度,一点点丈量出自己与深渊之间的距离,然后,再往前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