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贤张了张嘴，想反驳，喉咙却像被鱼刺卡住。电台垫底的冰冷数据，胡一菲日常的嘲讽，宛瑜、展博、关谷偶尔流露的“曾老师你行不行”的懵懂眼神，吕子乔那自以为是的帮忙，甚至林浔那毫无波澜却洞悉一切的目光……公寓里那些或明或暗的不信任，此刻化作无数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他发声的勇气。
“闭嘴吧，废物！”“曾老贤”的金话筒猛地一挥，演播厅炫目的背景瞬间扭曲，化作无数破碎的屏幕和数据流，“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时代？互联网！新媒体！谁他妈还守着破收音机听你午夜催眠？电台？传统媒体？哈！那是数字时代的恐龙坟场！而你，曾小贤！”话筒狠狠指向现实中被幻境笼罩、面色惨白的曾小贤，“你就是那坟场里最不起眼、最先被风化成一撮灰的……恐龙屎！淘汰？不是将来时，是现在进行时！台里裁掉你这种吊车尾的倒数第一，连遣散费都能省下买包烟！”
“作为历史和哲学双硕士，你应该清楚时代的浪潮是无法抵挡的，它正在吞没所有被新时代抛弃的旧事物，最后站在浪潮上的只会是林浔和展博他们那样的天才，和宛瑜那样的有钱人！”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鞭子，抽打在曾小贤摇摇欲坠的信念上。他身体晃了晃，眼神彻底涣散，演播厅的光芒在“曾老贤”残酷的描绘中迅速褪色、灰败，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无处可逃的窒息感。浪潮……时代的浪潮……他这只小舢板，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吗？
“曾老贤”的身影在灰败的幻境中再次凝实，嘴角勾起恶魔般的弧度，声音低沉而充满蛊惑：“浪潮你挡不住，废物。但沉船之前，总可以捞点值钱的玩意儿垫背吧？规则？道德？那玩意儿能当饭吃还是能救你的命？”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瞥向曾小贤那只僵在半空、几乎要触碰到地毯上“肾宝”的手，“吕子乔那条路是脏，是臭，是下三滥……可它能救命啊！能让你在沉没前，抓住那根名叫‘电视主持人’的浮木！情况还能更糟吗？你他妈现在就已经在谷底了！试试那‘捷径’，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换个姿势继续当废物！万一……成了呢？”
“试试……最坏……也不过……”曾小贤的呼吸急促起来，那只悬在“肾宝”上方的手剧烈颤抖，指尖离那冰冷的塑料包装盒仅剩毫厘！道德的高墙在绝望的洪水和恶魔的低语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摇摇欲坠。
“喂！曾老师！贤哥！回魂了！”吕子乔的大嗓门和一阵剧烈的摇晃，如同破冰船般撞碎了曾小贤沉沦的幻境。3601客厅那熟悉（且弥漫着鱼腥味）的景象瞬间回归。曾小贤猛地一激灵，眼神聚焦，看到吕子乔那张写满担忧和他自己脑补的“肾亏后遗症”的大脸近在咫尺。
“我靠！叫你半天没反应！眼神直勾勾的！吓死我了！”吕子乔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随即又换上那副“我懂”的沉痛表情，“完了完了，这症状……典型的肾精亏损，髓海空虚，都开始出现幻觉了！让你丫平时少熬夜多补肾，不听老人言……”他絮絮叨叨，眼神瞟向被曾小贤扔在脚边的那盒“肾宝”，琢磨着怎么再推销出去。
曾小贤甩甩头，试图驱散脑中残留的眩晕和“曾老贤”那恶魔般的低语。然而，当他目光无意间扫向客厅门口时，心脏骤然停跳！
那个邪魅的“曾老贤”，并没有完全消失！他就抱着胳膊，斜倚在门框上，嘴角挂着那抹令人胆寒的讥诮笑容，金话筒在指尖旋转，冷冷地注视着现实中的闹剧！更恐怖的是，吕子乔对此毫无察觉，还在喋喋不休地分析“肾虚”症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