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异常坚定:“主子既这般说,奴婢……奴婢无话可说。”她缓缓起身,目光扫过禅房里精致的摆设,扫过那燃着梅子香的香炉,最后落在甄嬛身上,“只是奴婢伺候主子一场,临走前,想再为您梳一次头,不知主子肯不肯给奴婢这个脸面?”
甄嬛闻言,眼帘微垂,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她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榻边的锦缎流苏——多年来,崔槿汐的梳发手艺最合她心意,那力道轻重、绾发样式,早已刻进骨子里成了习惯。在这甘露寺的孤寂日子里,这点熟悉的妥帖,竟成了她不愿承认的慰藉。她只当崔槿汐是受了委屈服软讨饶,奴性难改,淡淡颔首:“罢了,过来吧。”
崔槿汐强压着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上前拿起梳妆台上的桃木梳。梳子划过甄嬛乌黑的发丝,顺滑如瀑,一如当年在碎玉轩时的光景。她的动作轻柔依旧,指尖却能清晰感受到主子发间的暖意,与自己胳膊上的鞭痕刺痛形成尖锐的对比。目光掠过梳妆台的抽屉,那里的暗格中,就藏着那盒舒痕胶,垫着她当年亲手铺的杏色锦缎。
“主子的头发还是这般好。”她轻声开口,声音平静得近乎刻意,试图掩饰眼底的波澜。
甄嬛没有接话,只是望着铜镜中崔槿汐低垂的眉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嘴上却淡淡道:“不过是些皮囊外物,如今还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崔槿汐握着梳子的手紧了紧,趁甄嬛抬手抚鬓的瞬间,她指尖已悄无声息地拉开了抽屉缝隙,暗格的卡扣轻转便开。触到锦缎裹着的小巧玉盒,心脏骤然狂跳,掌心沁出冷汗。她飞快合上抽屉,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整理了一下台面上的梳子,桃木梳在发间挽出最后一个弧度,用素银簪子稳稳固定。
“主子,梳好了。”她屈膝行礼,声音平稳无波,只有袖中硌着小臂鞭痕的玉盒,提醒着她这场背叛的决绝。
甄嬛望着镜中的发髻,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道:“下去吧。”她依旧沉浸在莫言惨死的伤怀与自身的怨怼中,丝毫未察觉心腹袖中的隐秘,更未察觉那燃着安陵容秘制熏香的禅房里,一段主仆情分早已随着舒痕胶的失窃,彻底走向终结。
崔槿汐转身时,没有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