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寿康宫好好伺候着吧,说朕会安排。再传朕的口谕,让太医院院判公孙弗亲自去翊坤宫,仔细照料华贵妃,务必……确保龙胎能早日平安降生。”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为了大局,他只能赌一次,赌年世兰与孩子能扛过这一关,也赌自己这个皇帝,能扛过这场由“孝”与“权”织成的困局。
苏培盛亲自送毓恪回寿康宫,一路都没敢多言,只看着毓恪进了宫门,才转身快步往养心殿赶。踏进殿内时,见皇帝还坐在御案后,背影绷得笔直,狠狠扶握着龙椅扶手,连他进来都没察觉,殿内的气氛沉得像压了块铅。
苏培盛轻手轻脚地上前,从博古架上取下那只皇帝素日最爱的青瓷茶盏,细细泡了盏新贡的信阳毛尖。茶汤澄澈透亮,氤氲着清雅的兰花香。他将茶盏轻轻搁在皇帝手边,声音压得极低:“皇上,奴才知道您心里堵得慌。可毓恪姑姑句句都是为了您的圣誉、为了大清的江山着想,没有半分私心。这是河南巡抚上月特意进献的名种春茶,说是最能清心顺气,也是这茶的福气了,您尝尝?”
皇帝良久才缓缓抬眼,眼底布满血丝,连目光都失了往日的清明。他扫过那盏茶,喉结微动,嗓音沙哑:“朕现在没心思喝。”指尖攥紧案上奏折,“朕如今一心只惦记着世兰和她腹中的孩子,旁的人和事,都听不进去。”那语气里的疲惫,像被揉皱的宣纸,展不平,抚不直。
苏培盛心头一紧,知这话正戳中皇帝痛处,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他服侍皇帝这么多年,最明白此刻的皇帝需要的不是宽慰,而是一剂清醒的猛药。“皇上恕罪,奴才斗胆多说一句。毓恪姑姑有句话在理:太医院院判带着四位太医日夜守在翊坤宫,脉案一日三报,安胎药材全是内务府特供。龙胎已八月有余,即便早产月余,有这些国手精心调护,定能保得周全!”
话至此处,苏培盛忽觉喉头一涩,不由想起槿汐。想起她随甄嬛离宫修行时单薄的背影,想起甘露寺青灯古佛下的清苦。若非华贵妃当年步步紧逼,暗中推波助澜,槿汐何至于此?这些念头如针刺般扎在心头,让他对华贵妃那表面恭敬下掩藏的,是深不见底的怨怼。
他当即俯身跪地,后背衣料瞬间被冷汗浸透——方才这番话,分明是在皇帝的伤口上撒盐。可他不得不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