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瞬间陷入死寂,唯有铜壶滴漏的声音一声声清晰传来,像是时光磨出的利刃,缓缓割裂着这沉重的沉默。皇帝凝视着丹陛之下的女子——她裙袍微乱,发髻上的珠钗歪了半边,额角还沁着细密的冷汗,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半分怯懦,只有凛然正气与悲愤交织的光,像寒夜中独自燃烧的孤星,灼灼不灭,倔强得让人心头发颤。
良久,皇帝缓缓起身,亲自走下御阶,伸手将她扶起,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臂时,动作不自觉地放轻了些:“世兰,你且起来。”
他的声音褪去了先前的沉郁,温和了许多,却仍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年家的忠烈,朕岂会不知?你掌翊坤宫这些年,端庄持重,一言一行皆守着宫规,从未有过半分逾矩。朕信你,也信世芍。那些无稽之谈,不过是底下小人的妄语,朕自有决断,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说罢,他转身对候在一旁的苏培盛沉声道,语气里已添了几分厉色:“传朕口谕:即日起,彻查宫中流言源头。凡在浣衣局、寿康宫,乃至各宫耳房里散布‘飞燕’之说、污蔑妃嫔者,无论主仆,一律杖责三十,发配边疆为奴,永世不得回京。若有官员借题发挥,上折构陷,朕定当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顿了顿,他目光扫过案上堆叠的奏折,声音更冷:“礼部所呈的《德行监察》折子,留中不发。宫规自有祖制在,岂能因几句流言便随意更改?不必另立新规,徒然扰动人心,乱了后宫的次序。”
苏培盛连忙躬身领命,连大气都不敢喘,快步退了出去。殿内只剩皇帝与年世兰二人,檀香依旧袅袅,却比先前暖了些。他轻叹一声,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尖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度:“你何必亲自来趟这浑水?朕知道你性子刚烈,眼里容不得沙子,可这宫里的事,有时候忍一忍,装装糊涂,反而更安全。”
年世兰抬眸望他,眼中已染了几分水汽,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却依旧挺着脊背,带着那份不肯低头的倔强:“臣妾可以忍一时的屈辱,可以忍旁人的白眼,却不能忍一世的污蔑。若连自己的清白都守不住,这宫里的体面,这妃嫔的尊荣,便成了自欺欺人的笑话。皇上信我,是臣妾的恩典;可若连您也任由流言横行,不管不顾,那这紫禁城,便再无半分公道可言。”
话音未落,她忽然“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凤袍下摆铺在金砖上,红得像一滩凝住的血,褶皱里还沾着方才叩首时蹭上的细尘。她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与破釜沉舟的决绝:“请皇上恕臣妾大不敬之罪!可这话,臣妾今日若是不说,日后怕是再没机会开口了!若憋在心里,臣妾便是夜夜难安!”
皇帝一愣,扶着她的手微微一松,眼底闪过几分诧异:“你又要做什么?有话起来说。”
“太后娘娘崩逝后,寿康宫没了人主事管束,那些太妃们没了顾忌,竟任由闲话四处散播!
寿康宫的众太妃,都是受过先帝宠爱、被皇上您登基后好生优待的人啊!”年世兰重重叩首在地,额头贴着冰凉的金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隐忍的委屈,却字字铿锵,如针般扎进皇帝耳中,“您为她们加官封诰、赐宫添用,何等恩厚?原是盼她们安分度日,谁知无人管束之下,竟让闲话传遍宫闱,搅得人心不宁!旁的闲言,臣妾咬咬牙便忍了,只当是妇人嚼舌根不必计较,可她们竟敢妄议纯元皇后——此等悖逆之语,臣妾实在忍无可忍!”
“纯元皇后”四个字入耳的瞬间,皇帝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眼中只剩下惊怒,几乎是立刻便厉声问道:“什么话?你如实说来!半分都不许瞒!”
年世兰的额头紧紧贴着金砖,声音带着几分刻意压抑的颤抖,却没有半分迟疑,字字清晰:“臣妾宫里的小内监昨日去内务府领本月的份例,从寿康宫附近经过,偶然听闻寿定太妃万琉哈氏在与其他太妃闲聊时说——纯元皇后……纯元皇后人虽良善,却是个软弱无能的,根本不堪匹配皇后之位,连六宫都镇不住……”
“呵……”皇帝听完,先是一怔,随即怒极反笑,胸腔剧烈起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