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份都是轻的,若是动了杀心……”话未说完,她眼圈已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们萨克达氏世代清白,怎能为了旁人,毁了女儿的前程,连累全族蒙羞啊!”
“我何尝不知其中利害?”萨克达蔚恒疲惫地揉着眉心,指节泛白,语气却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执拗,“可你忘了?当年我科举及第,虽有几分才学,却因出身寒微,始终未能得蒙圣恩。是甄远道在皇上面前力荐,说我‘骨鲠有气节,可担教化之责’,我才得以入国子监,一步步走到今日。甄家对我有知遇提携之恩,如今他女儿落难,我若坐视不理,与那忘恩负义之徒有何区别?”
“提携之恩?那都是十年前的旧事了!”夫人急得直跺脚,声音陡然拔高,“如今甄家失势,甄远道自身难保,我们何必为了一份过时的恩情,搭上全家性命?再说,甘露寺的事牵扯到华贵妃,那是何等凶险的漩涡!我们躲都来不及,怎能主动跳进去?”
“知恩当报,岂是‘过时’二字能抹杀的?”萨克达蔚恒猛地拍案而起,墨汁溅出几滴,在宣纸上晕开深色的印记。他目光如炬,带着读书人特有的自视清高与桀骜,“华贵妃跋扈专断,草菅人命,甘露寺僧众惨死,此事关乎天理昭彰,绝非私人恩怨!我身为国子监祭酒,执掌天下教化,若因畏惧权势而袖手旁观,日后还有何颜面站在太学讲堂上,教学生‘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岂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他顿了顿,语气更添几分孤高:“我萨克达蔚恒虽官阶不高,却也读了几十年圣贤书,断不会为了苟全性命,舍弃心中道义。若连这点风骨都没有,与趋炎附势的宵小之辈又有何异?”
“道义能当饭吃吗?能保绵舒平安吗?”夫人泪如雨下,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声音带着哀求,“老爷,我求您了!就当为了我,为了绵舒,为了整个萨克达家,千万别淌这趟浑水!您素有清名,何苦因这事毁于一旦?”
她深知丈夫的脾性,看似温和,实则骨子里比谁都执拗,那份读书人的清高与风骨,是他最看重的东西,可这份风骨,此刻却可能将整个家族拖入深渊。她苦口婆心,字字泣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萨克达蔚恒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再睁开时,他眼中已无半分犹豫,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他轻轻拨开夫人的手,拿起案上的狼毫笔,饱蘸浓墨,在宣纸上重重落下一字:“诺。”
那字力透纸背,带着一股不容更改的坚定。
“老爷!”夫人惊呼出声,泪水终于滚落,却见他已提笔疾书,写下的每一个字都透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她知道,自己再怎么劝说,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这位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丈夫,终究是要为了他的“道义”与“风骨”,走上这条凶险之路。
窗外,月光清冷,映着他决绝的侧脸,也映着夫人无助的泪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