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胀了,是个女的,年轻。得弄身干净衣裳,再寻块地头埋了。”
“嗯。”陈三更应了一声,转身去翻找角落里的箱笼,里面有些给穷苦人家预备的、最便宜的素色寿衣。
陈七童蹲在爷爷的小板凳旁,黑眼睛好奇地盯着门口那个湿漉漉的草席卷。他嗅到了那股浓重的水腥气和另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凉意。他下意识地往前挪了一小步。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极其微弱,却又异常清晰,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了他的耳朵眼儿里:
“借……过……”
那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水底淤泥的粘稠感,根本不是活人喉咙能发出的调子。
陈七童小小的身体猛地僵住,血液仿佛瞬间冻住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目光死死锁住那草席卷子——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他下意识地想要尖叫,喉咙却被无形的恐惧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七童?”瘸叔正低头检查草席的捆绳,听到动静,疑惑地抬起头。
陈七童脸色煞白,小小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地上的草席卷,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像受惊的小兽。
瘸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那毫无动静的草席,又看看吓得魂不附体的孩子,粗犷的脸上先是困惑,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那双常年与死亡打交道、显得过于平静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了然,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粗糙的掌心带着湿冷的水汽,却意外地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感,轻轻按在陈七童单薄颤抖的肩膀上。
“娃子,”瘸叔的声音低沉下去,压过了门外的雨声,有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莫怕。听见啥了?是‘借过’吧?”
陈七童拼命点头,牙齿还在咯咯作响,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没掉下来。
瘸叔那只大手在他肩上用力按了按,力道很沉。“嗯,是‘借过’,”他像是确认了一件很平常的事,语气没什么波澜,“水路远,路难行,人家走累了,想借个道儿歇歇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湿漉漉的草席,又落回陈七童惊恐未褪的小脸上,声音更沉缓了些,“听见了,就挪挪窝儿,给人让个地界儿。听见了,就当没听见,甭搭话,甭回头,更甭……盯着瞧。”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格外缓慢、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告诫意味。
陈三更抱着几件素色的粗布寿衣走了过来,正好听见瘸叔最后的话。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没什么意外,只是沉默地看了孙子一眼,那眼神复杂,浑浊的眼底深处似乎藏着一丝了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没说什么,只是把寿衣递给瘸叔。
铺子里只剩下浆糊的微酸味、雨水的湿冷气,以及那草席卷散发出的、越来越浓的、属于河底淤泥和寂静的寒凉。
陈七童缩在瘸叔宽厚手掌的阴影下,小小的身体不再像刚才那样筛糠似的抖,但寒意仿佛已经钻进了骨头缝里。他紧紧闭上嘴,再也不敢看那草席卷一眼,只是死死盯着自己沾着泥点的鞋尖,耳朵里嗡嗡作响,反复回荡着那冰冷的“借过”和瘸叔沉缓的话语。
他第一次懵懂地意识到,爷爷扎的那些纸人纸马,瘸叔背的那些沉重冰冷,似乎都通向一个他看不见、却又能“听见”的、更加沉默而庞大的世界。
瞎婆的小屋,永远是陈家村最安静的一角。它蜷缩在村子最西头的老槐树底下,墙皮剥落得厉害,露出里面黄泥混着麦秸的筋骨。
门窗紧闭,仿佛隔绝了外面所有的阳光和声音,只有门缝里常年飘散出一缕缕极淡、却异常执拗的香气,那是混合了多种草木灰烬和说不清道不明材料的味道,带着一种陈旧的、安抚人心的暖意,又隐隐透着一丝焚尽后的寂寥。
陈七童对这里并不陌生。他跟着爷爷来过几次,给瞎婆送些糊窗户的绵纸或者新扎的小玩意儿。但今天不一样,他是被爷爷领着,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