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瞬间缠绕住了他濒临破碎的心智。
他猛地看向瘸叔,又看向瞎婆,眼神变得极其诡异,混合着深不见底的痛苦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决绝。
“纸马……不行了……” 陈三更的声音异常沙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我的魂……太破……太沉……点不燃那‘灵火’了……”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抠出来,带着血淋淋的残忍,“要下去……只能用……‘活人引’。”
“活人引?” 瘸叔和瞎婆同时一愣,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们。
“童子点睛……是生魂入阴最好的路引……” 陈三更的目光缓缓扫过瘸叔和瞎婆,那眼神冰冷得如同在看两件器物,“因为童子身……阳气精纯……三把火旺……能照亮阴间路……能暂时……蒙蔽鬼差的眼……”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冷,“我们……不行……我们的魂……太浊……太弱……下去就是活靶子……根本走不远……更别说……找人……”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那个石破天惊、惨绝人寰的方法:“除非……除非找到一个……八字全阴、命格极轻、魂魄如同薄纸的童子……用他的血……他的魂……做‘引魂灯’……点燃他的三把火……为我们……照亮那条……黄泉路……暂时……遮蔽我们的气息……”
“你……你他娘放屁!” 瘸叔猛地跳了起来,独眼圆睁,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相交了几十年的老友,脸上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的愤怒,“陈三更!你疯了?!你他妈还是人吗?!为了救你孙子,就要去害死别人家的孩子?!用活人当灯油?!你……你比那厉鬼还毒!”
瞎婆也猛地后退一步,空洞的眼窝剧烈地颤抖着,枯瘦的手死死捂住了嘴,仿佛要堵住那即将冲口而出的尖叫。
陈三更面对瘸叔的怒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冲刷着脸上的污泥。
“我知道……我知道这禽兽不如……” 他的声音空洞,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可七童……是我陈家唯一的根……是我……是我亲手把他推进去的……我该死……我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地狱之火般的疯狂光芒,死死盯住瘸叔和瞎婆,“可你们……你们也听见了……那判官笔的点卯声……七童他……他就在下面!就在那条路上!他还没到阎罗殿!他还有一丝机会!错过今晚……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倒在瘸叔脚下,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抓住瘸叔的裤脚,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哀鸣:“瘸子!瞎婆!我陈三更这辈子……没求过人!今天……我求你们!帮我……帮我这一次!我知道哪里能找到这样的童子……我知道怎么……让他少受点苦……事成之后……我这条老命……随你们处置!下油锅!上刀山!我认!我认啊!只求你们……只求你们帮我……救救七童……救救我那苦命的孙儿啊——!”
铺子里只剩下陈三更绝望的哭嚎和额头撞击地面的闷响。油灯的火苗疯狂地跳跃着,将三个僵立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扭曲、拉长,如同地狱中挣扎的鬼影。
瘸叔脸色铁青,那只独眼剧烈地闪烁着,牙关紧咬,腮帮子上的肌肉高高鼓起。愤怒、恐惧、对陈三更的鄙夷、对七童那孩子的不忍……种种情绪如同毒蛇般撕咬着他的心。他下意识地看向瞎婆。
瞎婆佝偻着身体,空洞的眼窝对着陈三更磕头的方向,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冰冷。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摸索着,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那根拐杖。粗糙的木质杖身在她枯枝般的手中紧握着,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没有说话。
只是将那根拐杖,拄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