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独眼迅速适应了昏暗,循声望去。
土炕上,铺着一张破旧发黑、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草席。
草席上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盖着一床同样破旧、打着厚厚补丁的薄被,被子在剧烈地起伏颤抖,显然咳嗽声就来自那里。
而在炕沿边,一个高大壮硕、如同铁塔般的身影猛地站了起来!
那是个中年汉子。一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粗布短褂,露出的臂膀肌肉虬结,皮肤粗糙黝黑,布满了风吹日晒的痕迹和几道陈旧的疤痕。
他头发乱糟糟地纠结着,脸上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布满了猩红的血丝,整张脸因为极度的愤怒、恐惧和长期的疲惫而扭曲变形。
此刻,他像一头被侵入巢穴的暴怒棕熊,双目赤红,死死瞪着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沉重的、刃口闪着寒光的劈柴斧!斧柄被他握得咯咯作响。
“滚出去!你们是什么人?!” 汉子再次咆哮,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困兽般的绝望和拼死一搏的疯狂。
他下意识地将身体挡在土炕前,用自己宽阔的脊背护住身后那仍在痛苦咳嗽的小小身影。
“爹……咳咳……爹……” 土炕上传来一个微弱得如同猫崽儿呜咽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痛苦和恐惧。
瘸叔的心像是被这声微弱的呼唤狠狠揪了一下,握着柴刀的手微微发颤。他张了张嘴,破锣嗓子干涩无比,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拿人?当着这样一个拼死护崽的父亲的面?去抓那个病得快死的孩子?
“得罪了!” 陈三更冰冷、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在瘸叔身后响起。
他没有丝毫犹豫,瘦小的身影如同鬼魅,竟比瘸叔更快一步,径直从破开的门洞闪身而入!他的目标异常明确——不是那持斧的壮汉,而是土炕上那个被薄被包裹、正在痛苦咳嗽的孩子!
“老狗!你敢!” 山民汉子目眦欲裂!陈三更的动作彻底点燃了他最后的理智和护犊的凶性。
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狂吼,如同被激怒的野牛,抡起那柄沉重的劈柴斧,带着一股要将眼前这瘦小老头劈成两半的狂暴气势,朝着陈三更当头狠劈而下!斧刃撕裂空气,发出沉闷的呼啸!
瘸叔心头剧震!他本能地想冲上去阻止,但那条瘸腿在湿滑的泥地上猛地一滑,身体一个趔趄,慢了一拍!
眼看那沉重的斧刃就要将陈三更的脑袋劈开!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如同影子般跟在最后的瞎婆动了。
她那双空洞的眼窝精准地“望”向山民汉子狂暴的身影,枯瘦的手指快如闪电般探入怀中,摸出几粒黑乎乎、如同羊粪蛋般的东西,看也不看,屈指连弹!
“嗖!嗖!嗖!”
几道细小的破空声响起。那几粒黑丸并非打向汉子,而是精准无比地射向他脚下前方的泥地!
“噗!噗!噗!”
黑丸落地即炸!没有火光,却爆开几小团浓烈得令人作呕的灰白色烟雾!
那烟雾带着一股极其刺鼻、如同陈年腐尸混合着劣质硫磺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正好笼罩在山民汉子前冲的路径上!
“呃啊——!”
山民汉子猝不及防,一头撞进那灰白恶臭的浓烟之中!刺鼻的气味如同无数钢针,狠狠扎进他的鼻腔、眼睛和喉咙!
他只觉得双眼瞬间如同被滚油泼中,火辣辣的剧痛让他眼前一片血红模糊,什么都看不见了!喉咙更是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过,灼痛难忍,强烈的窒息感和剧烈的咳嗽瞬间爆发!
他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那势大力沉的一斧也劈在了空处,沉重的斧头“哐当”一声砸在旁边的泥地上,溅起一片泥点。他痛苦地弯下腰,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哑喘息,涕泪横流,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闭气!” 瞎婆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显然是提醒瘸叔和陈三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