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匣子里传来一阵大笑,声震木壳,“后世孺子,果有读几卷书者!不错,刘备,天下英雄,使吾与彧、攸等皆生忌惮者,唯此一人耳!世人只知吾官渡大胜,却不知吾当时腹背受敌,粮草将尽,若行差踏错半步,便是万劫不复!”
这一番剖析,洞见深刻,气魄雄浑,仿佛亲历者现身说法。李文博听得心驰神往,那点疑惧彻底抛到脑后,与这神秘声音你一言我一语,纵论起三国风云来。从屯田制到求贤令,从征乌桓到战赤壁,那“老者”言辞犀利,见解独到,每每发前人未发之秘,让李文博佩服得五体投地。
直到窗外传来鸡叫声,戏匣里的声音才蓦然一顿,道:“天将明矣,吾去也。”
“老先生留步!”李文博急忙追问,“还未请教老先生高姓大名!”
那声音沉默一瞬,淡淡道:“吾乃谯县曹氏,孟德是也。”
刺啦——
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电流的白噪音。
李文博呆坐炕头,半晌没动弹。
曹孟德?曹操?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喝多了,或者产生了幻听。可炕桌上那半盅酒还洒在那里,冰冷的空气刺激着他的神经,刚才那场酣畅淋漓的论辩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打那以后,几乎每晚入了夜,等屯里灯火稀落,李文博拧开那旧戏匣子,调到一个特定的频率,就能听到那苍凉的古调唱腔,而后便能与那位自称“曹操”的声音交谈。
他越来越确信,这绝非恶作剧。对方对东汉末年了如指掌,许多见解、细节,绝非书本所有,更像是一个亲历者的回忆与感慨。他甚至隐隐觉得,对方那股雄猜阴鸷、挥斥方遒的气度,也绝非能伪装出来的。
李文博从最初的惊惧,变得渐渐沉迷其中。能与千古英雄魂灵对话,这是何等奇遇!他愈发恭敬,每次必以“晚生”自称,对方似乎也颇为受用,谈兴愈浓。
然而,奇事终究瞒不住人。
先是隔壁邻居发现,李老师家夜半常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和古老唱腔,不像收音机,倒像真有人在对谈。接着是屯里几个顽童趴窗根,信誓旦旦地说看见李老师对着一个破戏匣子鞠躬作揖,口称“曹公”。
流言蜚语渐渐在靠山屯传开。都说知青李文博魔怔了,被老物件的狐仙或者黄大仙迷了心窍。赵老汉更是逢人便说:“咋样?俺早说了那玩意儿邪性!”
这话很快传到了屯西头胡婆子的耳朵里。胡婆子是屯里的“明白人”,据说供着狐仙保家,能看癔病、破邪祟。她主动找上门,绕着李文博的房子转了三圈,又盯着窗台上的戏匣子看了半晌,脸色凝重。
“李老师,”胡婆子压低了声音,“你这屋里,有‘老客人’了。”
李文博心里一咯噔,强笑道:“胡大娘,您说啥呢,我就一破收音机。”
“瞒不了俺。”胡婆子摇摇头,“道行不浅呐,年头深了,煞气重,但不是俺们这片的仙家,路子野得很。听大娘一句劝,这东西留不得,赶紧送走,不然要招大祸!”
李文博哪里肯信,嘴上应付着,心里却不以为然。曹公乃一代雄主,虽后世毁誉参半,却怎会是邪祟之物?
胡婆子见劝不动,叹口气走了。隔日,不知谁在她指点下,竟在李文博门楣上偷偷贴了道黄符。
是夜,李文博再打开戏匣子,却只听得到刺耳杂音,再也搜不到那熟悉的唱腔和声音。他心急如焚,调试半晌,终于,曹公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愠怒与阴沉:
“文博……何处来的道人……竟敢窥探于吾?此等符咒,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轻响,门楣上那道黄符无火自燃,瞬间烧成了灰烬。
李文博吓得脸都白了。
戏匣子里声音冷哼一声:“宵小之辈,不足挂齿。只是此地既已泄露,吾亦不便久留。文博,你我相交一场,亦是缘法。吾观汝乃诚笃之人,日后好自为之。”
听这意思,竟是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