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把课本和钢笔紧紧抱在怀里,拍了拍上面沾的泥土,声音里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颤抖,“我不是来挑拨你们家关系的,我就是心疼晚星。她才十岁,正是读书的黄金年纪,你不能这么自私,只想着儿子,就不管女儿的未来啊!你想想,要是晚星将来因为没读书,只能像你一样,一辈子困在这个小村子里,每天围着灶台转,她会甘心吗?你就不觉得可惜吗?”
“我自私?”赵秀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拔高了声音,引得邻居家的狗都“汪汪”叫了起来,“我把她从这么小养到十岁,供她吃、供她穿,还供她读到小学毕业,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她要是真懂事,就该知道,家里的难处,该帮着家里分担,而不是整天想着自己读书!你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再不走,我就喊人了,说你一个老师,跑到我们家来教唆我女儿不听话!”
张桂芝看着赵秀兰那张蛮不讲理的脸,又看了看院子里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的林晚星,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她还想再说些什么,想跟赵秀兰好好讲讲读书的好处,想让她哪怕给晚星一个机会,可赵秀兰已经开始用力推她,双手抓着她的胳膊,把她往院门外推,嘴里还不停地嚷嚷着:“走!快走!别在我们家门口赖着!我们家不欢迎你,以后你也别再来了!”
张桂芝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门阶下,幸好她及时扶住了旁边的老槐树。她站稳身子,回头看了林晚星一眼,那眼神里满是惋惜和无奈,像有千言万语想跟她说,却最终只化作了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她拎着那个装着课本和钢笔的布包,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里,只留下一串轻轻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赵秀兰看着张桂芝的背影彻底看不见了,才狠狠啐了一口,嘴里骂骂咧咧地回了院子:“真是多管闲事!一个老师,不好好教学生,倒管起我们家的家事了!”她转身,正好对上林晚星的目光——林晚星的眼睛里还含着泪,睫毛湿湿的,手里紧紧攥着刚才从朝阳床头找到的袜子,嘴唇抿得紧紧的,像在忍着什么。
“看什么看?”赵秀兰走到林晚星面前,伸手就拧住了她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都是你!整天在学校里不安分,跟老师走那么近,现在好了,老师都跑到家里来啰嗦!我告诉你,别以为老师帮你说话,你就能继续读书了!从今天起,你每天放学回家,除了喂鸡、挑水、做饭,还要帮朝阳复习功课,他的生字要盯着他写,算术题要看着他算,一点都不能马虎!至于你的那些课本,赶紧给我收起来,藏到阁楼上去,别再让我看见,听见没有?”
林晚星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胳膊上立刻红了一片,那疼痛顺着胳膊,一直传到心里,和胃里的饥饿感、心里的委屈混在一起,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看着赵秀兰那张怒气冲冲的脸,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泪珠砸在赵秀兰的围裙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妈……我想读书……张老师说……说我能考上大学……我想试试……我会好好学的……将来我挣钱了……我养你和爸……我还帮朝阳……帮朝阳娶媳妇……”
“试什么试?”赵秀兰猛地松开手,林晚星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撞到身后的门框,“考上大学又能怎么样?翅膀硬了,就飞出去不回来了!我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将来远走高飞,把我们老两口和朝阳扔在家里的!你弟弟还小,将来上学、娶媳妇,都要靠你帮衬!你要是敢再提读书的事,我就把你那些课本全烧了!让你一辈子都别想再碰书!”
林晚星看着赵秀兰决绝的眼神,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磨得发亮的布鞋鞋尖,眼泪无声地掉下来,砸在青砖地上,碎成一小片湿痕。院门外的晨雾还没散,老槐树的叶子在风里轻轻摇晃,张老师刚才那声惋惜的叹息,好像还在耳边回响,一遍又一遍,像一根刺,扎得她心口生疼。
她知道,张老师带来的那束光,又灭了。可她心里,还有一点微弱的火苗没被浇灭——她想读书,想看看课本以外的世界,想知道张老师说的“城里的好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