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月隐云后。
坡道上传来杂乱脚步声,夹杂着粗鄙笑骂。
“听说山后坊有个寡妇婆娘,囤粮千石,还教人识字?老子今晚就让她张着腿求饶!”
“别废话,先弄点吃的,肠子都绞三天了……”
阿丑蜷缩在路边,浑身泥泞,瑟瑟发抖,断断续续哭喊:“好心人……给口饭……我三天没吃东西了……”
赵屠一脚踢开他:“滚开!穷鬼也配吃饭?”
可当热腾腾的糙米饭端上来时,这群饿极的溃兵再也顾不得怀疑。
狼吞虎咽,饭粒飞溅。
不到半个时辰,哀嚎乍起。
“啊——我肚子!我的肠子要断了!”
“眼睛……看不清了……鼻涕止不住……”
“救命!谁来救救我!”
十一名悍匪滚在地上,涕泪横流,裤裆湿透,嘶吼如同群犬垂死。
埋伏已久的巡防队悄然逼近,竹矛压颈,麻绳捆腕,动作干净利落。
未伤一人,未响一枪,尽数擒获。
押回村中时,百姓围拢观看,哄笑不断。
“原来恶人也会拉到脱力?”
“我看他们还不如我家猪崽子硬气!”
旧牛棚内,俘虏们蜷缩在稻草上,面色灰败。
每日两顿稀饭送来,饭里依旧掺药,腹痛绵延不绝,却又不至于倒下。
陆时砚立于院中,望着那排低垂的脑袋,眉头微蹙:“这些人迟早会报复。放他们走,是养虎为患。”
沈清禾负手而立,眸光沉静如深潭。
“他们不是虎。”她轻声道,“是饿鬼。饿久了,眼里只有粮,没有义,也没有恨。可一旦吃饱,鬼就会变回人——至少,暂时不会咬人。”
她转身望向远处灯火零星的村庄,那里有孩子背诵农谚的声音随风传来。
“我要的不是杀戮,是秩序。”
话音落下,第五日清晨,村口传来一声清越叩门声。
一人白衣胜雪,独立寒风中,手持一支青铜令箭,眉目冷峻。
是白砚秋。
沈清禾正在耕读堂翻阅《共耕禄》册籍,闻言抬眼,唇角微扬。
“请他进来。”她拂去袖上尘灰,亲自执壶,斟茶一盏,“你说我惑众……不如先喝杯茶,慢慢说。”第五日的晨雾尚未散尽,白砚秋立于耕读堂前,衣袂在寒风中微动,如雪般洁净的白衣衬得他眉目愈发冷峻。
他手中那支青铜令箭,在初阳下泛着幽冷的光,像是从庙堂深处递来的审判。
沈清禾坐在案后,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热气氤氲而上,模糊了她眼底的锋芒。
她没有起身迎接,也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你说我惑众。”她开口,声音如井水般沉静,“不如先喝杯茶,慢慢说。”
白砚秋盯着她看了片刻,终于迈步入内,在对面坐下。
他未接茶,只将令箭“啪”地一声压在案上,震起几粒浮尘。
“济世堂奉旨巡查民间秩序,你私拘朝廷逃卒,设牢于牛棚,以药代刑,已逾法度。”他语调冰冷,“这些人,必须交由官府依律处置。”
沈清禾轻笑一声,提起茶壶再斟一盏,动作从容:“依律?斩首示众,悬头城门,然后呢?下一个饿鬼还会来,再下一个,再来十个、百个——你们杀得完么?”
她抬眸直视他:“而我,不伤他们一根骨头。让他们吃馊饭、睡稻草、日日腹痛如绞。第三日,赵屠手下一名老兵跪在地上哭着招了——是府城钱师爷暗中资助溃兵,命他们摧毁‘妖田’,夺粮献功,好向新任刺史表忠。”
白砚秋瞳孔一缩。
“我没用刑。”沈清禾缓缓道,“我只是让他们尝到比死更难受的‘活’。你说我惑众,可真相是从他们嘴里自己流出来的。若交给你,不过是一具尸体,一句话都带不回来。”
堂内寂静无声,唯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