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粉簌簌掉落。
忽然,他整个人剧烈一抖,喉咙里滚出一声呜咽,随即伏地嚎啕:“我娘……我娘教过我这个字……我说忘了……我真的忘了啊……”
哭声在荒坡上回荡,惊起林中宿鸟。
那一夜,油灯彻夜未熄。
十二个名字被歪歪扭扭地写在粗纸上,每人都咬破手指,按下血印。
《赎耕录》就此诞生。第一条写着:不再劫粮,只种粮。
消息如风般扩散。
不过三日,山后坊外的林子里,陆续出现更多身影——有逃荒的妇孺,有被打散的流卒,甚至还有几个背着药篓、自称识得草木的老郎中。
沈清禾不开门拒人,反而命人在村口搭起一座简陋高台,挂上一块木牌,上书三行大字:
愿劳作者,授半亩试种田;
愿识字者,日领一粥一饼;
愿署名者,此生不欺此土。
朱小乙忧心忡忡:“这般收容,形同造反。朝廷若以聚众结社论罪……”
沈清禾立于台前,望着远处荒坡上星星点点的灯火,轻声道:“朝廷眼里他们是匪,我眼里是没饭吃的农。”
她顿了顿,目光深远如夜空尽头:“若天下多几个‘山后坊’,哪来的乱?”
陆时砚站她身侧,沉默良久,忽而低笑一声:“你这不是种田,是在重新写这片土地的规矩。”
她侧头看他,月光落在她眉梢,冷而锐利:“从前是他们定谁该饿死,现在——该换人了。”
就在此时,村外驿道尘烟微扬。
一人骑马而来,青袍素衣,面容冷峻。
白砚秋翻身下马,手按腰间药囊,步履沉稳地走向村口。
他抬头望了一眼那块写着“纳耕台”的木牌,眼神幽深难测。
片刻后,他在村口停下,朗声道:
“济世堂决议已下——”
众人屏息。
他缓缓开口:“其所用之法,虽异于常理……然验之有效。”第七十六章 饿鬼也能写名字(续)
白砚秋的声音落在寂静的村口,像一块沉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千层暗浪。
“其所用之法,虽异于常理……然验之有效。”
他站在纳耕台前,青袍被晚风掀起一角,目光扫过那块写着三行大字的木牌,又缓缓落在沈清禾脸上。
火把在他眼底跳动,映出几分复杂难言的情绪。
“我以性命担保,你非惑众之妖。”
人群骚动起来。
有人低声惊呼,有人难以置信地互相对视。
济世堂巡查使亲口承认她的正当?
这无异于在死水之中投下雷霆。
沈清禾却未动容。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眸光如刃,一寸寸剖开他脸上那层冷峻的面具。
“那你为何还戴这枚巡查令箭?”她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
白砚秋怔住。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铜牌——那枚象征权力与审判的令箭,曾是他行走四方、肃清“邪术农法”的凭证。
此刻在众人目光中,竟似烧得发烫。
良久,他抬手,将铜牌摘下。
没有言语,只有动作。
他弯腰,将铜牌轻轻放入脚边泥泞之中,任雨水和尘土覆上它的纹路。
“从今起,”他低声道,却清晰可闻,“我不是来肃农的,是来学农的。”
风忽止,万籁俱寂。
朱小乙瞪大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就连陆时砚也微微挑眉,指尖停在窗棂上,不再叩击。
沈清禾凝视着他,终于缓缓点头:“想听课可以。但你得匿名,且须授课一月——‘古法积肥’,不得藏私。”
白砚秋颔首:“若你们肯听,我便讲。”
话音落下,仿佛一道无形的界碑被推倒。
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