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问盏”茶饼递到他手中。
老灶沉默地掰开,嗅了嗅,又用指甲刮下一点炭灰细看。
他的手开始发抖,眼中怒火翻涌,却终归化作一声沉重叹息。
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块小小的松木印,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灶”字。
“这是我师父临终前交给我的。”他声音沙哑,“他说,烧炭不是手艺,是守诺。谁若冒用此法,便是辱我九泉之下。”
沈清禾接过木印,指尖抚过那斑驳刻痕,心中已有决断。
她转身望向院中等候的众人——赵绣娘、海姑、孙跛子……那些曾跪在旧世尘埃里的名字,如今一个个挺直了脊梁。
“他们要定‘正味’?”她淡淡开口,唇角扬起一抹锋利笑意,“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味道。”
风未止,芽已动。
而这一次,她不再向上乞怜,也不再向权低头。
她要让天下人自己张嘴,说出谁才是真正的——识者。
(续)
三枚铜钱,换一盏茶。
城外官道旁的茶棚在晨雾中升起第一缕炊烟时,已有百姓排成长龙。
粗布麻衣的老农、赶集的货郎、歇脚的脚夫,甚至远道而来的游方僧人,皆驻足观望那面迎风招展的横幅——“百茶擂台——百姓盲品,真味自知”。
沈清禾立于棚后,一身素净靛蓝布裙,发髻用一根竹簪固定,毫无张扬之态。
她看着赵绣娘带着织造会的姐妹们忙碌穿梭,炭炉上水汽翻腾,陶壶咕嘟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两种截然不同的香气:一种是清冽如露、带着山林晨气的幽香;另一种则厚重浓烈,松烟裹挟着焙火的焦意,层层叠入鼻息。
但她知道,这只是表象。
真正的区别,在舌尖,在喉间,在那一瞬心头泛起的涟漪。
“甲号茶,入口清润,回甘似有若无,像春溪过石。”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闭目品评,在票笺上写下感言。
“乙号呢?”
“乙号……香太冲,后劲浮,喝完舌根发燥。”他皱眉,“像是强妆浓抹的美人,初看惊艳,细品却失了本真。”
记录簿一页页翻过,墨迹未干,数字不断攀升。
首日两千盏售罄,次日竟破三千。
孩童捧碗啜饮,笑说“嘴里开了一座山”;老妪含泪道:“多少年没喝到这么干净的茶了。”有人专程骑驴从百里外赶来,只为投一票。
他们不知道哪杯是“雾隐”,哪杯是“云栖”,但他们记得那种味道——那是土地真实的呼吸,是雨露与阳光交织的滋味。
第三日午后,天光微阴。
一辆不起眼的青帷小车停在茶棚百步之外。
一个身着素色直裰、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缓步走来,帽檐压得极低,却掩不住眉宇间的倨傲与冷峻。
谢云章来了。
他未报姓名,只默默接过一盏编号茶汤,轻嗅,慢饮,再饮。
接连五盏,面色愈沉,指节紧扣杯壁,几欲捏碎。
围观者渐渐安静下来。有人认出他是贡茶提举,顿时议论四起。
“这可是定‘正味’的人啊……他也来尝百姓口中的‘贱货’?”
谢云章放下最后一盏茶,眼中怒意翻涌,却又强行压制。
他冷冷开口:“纵使万人称好,也不过口舌之欢,岂能乱雅俗之序?茶之道,在礼乐,在传承,在庙堂清音,非市井喧哗可议!”
沈清禾从棚内走出,手中捧着另一盏新沏的茶,热气袅袅,松香暗涌。
她望着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如刃:“大人说得不错。可若连一杯茶的真假都辨不出,又凭什么替天下人定雅俗?”
她将茶递出:“不妨猜猜,这一杯——是山野之邪,还是庙堂之正?”
谢云章盯着她,目光如冰。良久,拂袖转身。
却不慎碰倒案角茶碗。
褐色茶汤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