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女有一请——请三位书法大家当场比对‘索贿信’真伪。”
巡查使略一迟疑,终点头应允。
三位德高望重的翰林院书学士当场验笔,蘸墨摹形,反复对照原信与谢云章日常公文。
半个时辰后,联名出具勘验书:“形似神异,转折刻意加重,末笔拖曳过长,应为高手模仿无疑。”
台下顿时骚动四起。
谢云章脸色微变,但很快镇定下来,冷笑道:“果然不出所料,村妇伎俩,不过如此。”
可还不等他进一步发难,沈清禾已举起另一份文书。
“那请问大人,这份密笺,又是谁写的?”
她的声音不高,却穿透全场。
她徐徐展开油纸包中的底稿,一字一句念出那段足以颠覆整个茶政体系的话:
“伪榜既立,真味亦可为虚名所掩。”
空气骤然凝固。(续)
谢云章面色铁青,厉声斥责:“婢女窃物,不足为凭!”声音如裂帛般撕开文华台的寂静。
可话音未落,一阵沉缓而坚定的脚步声自人群外传来,众人纷纷侧目。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乌木杖缓步而入,身形佝偻却气韵凛然。
他双目覆着灰白翳膜,早已失明三十载——正是当年被誉为“一口断千山”的盲茶翁。
全场倏然安静。
小童欲上前搀扶,却被老人抬手止住。
他径直走向茶案,不看、不闻、不动神色,只将枯瘦的手掌轻轻悬于两盏茶汤之上,感受那袅袅升腾的热气波动。
片刻后,他微微颔首,执起“雾隐”浅啜一口。
刹那间,老人浑身剧震,眼眶骤然湿润,一滴浊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
“此中有山雨拍叶,有晨露坠枝……”他声音颤抖,仿佛穿越岁月,“还有灶火煨饭的暖意。多少年了……茶里终于有了人间烟火。”
他又换盏,尝“云栖”。
茶汤入口,眉头缓缓蹙起,终是摇头叹息:“香是借来的,魂是空的。纵使形似,亦不过匠人巧饰之物,无根无脉,何来风骨?”
台下万籁俱寂,连呼吸都轻了下来。
盲茶翁忽而转向谢云章,虽不见其面,目光却如利剑穿透人心:“你说它非正道?可什么是道?茶为活人解渴,不是为死人守坟。若一味以权定味、以位压声,那这满城茶烟,烧的岂止是炭?那是百姓口中的话,心头的信!”
谢云章僵立原地,喉头滚动,竟说不出半个字。
他素来自诩清流砥柱,视茶道如礼法纲常,可此刻,那被奉若圭臬的“正味”,在一位盲者的唇齿之间,轰然崩塌。
当夜,谢府书房烛火未熄。
谢云章独坐案前,手中攥着一份誊抄的《正味榜》底本,指节泛白。
他一张张撕碎,纸屑如雪纷落。
忽然,目光凝滞——案头残留的茶盏底部,在昏黄烛光下显出一抹极细的痕迹。
那是一枚松炭印痕,微不可察,唯有长年制茶之人方能识得。
更令人惊心的是,那炭纹走势勾勒出一个古拙的“灶”字——正是山野老匠世代相传的暗记。
他猛然怔住,心跳如鼓。
自己所推崇备至的“云栖”,从采青到杀青,从焙火到成饼,竟处处烙着山民灶台的印记。
那些被他斥为“粗鄙野制”的手艺,才是真正的源头活水。
而他这些年高坐庙堂,以笔代刀,划定贵贱,不过是斩断了茶与土地的最后一丝血脉。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
谢云章未着官服,未带随从,独自徒步出城,踏着泥泞小道向山后坊而去。
他知道,那里有一片荒坡上新开的茶园,有一个女子用双手种出了让万人倾倒的茶香。
可刚至村口,远远便见火光冲天。
沈清禾立于烈焰之前,身后是数十名手持仿饼的茶农。
